第656頁
沉吟了一下,似乎是在斟酌言詞,蔡正陽猶豫了一下才又道:「現在中西部地區的發展速度和後勁與東部沿海地區的距離日漸拉大,中央高層已經注意到了這個趨勢,寧法就任省長就已經表明了中央有意在安原更大力度更大範圍的推進改革步伐,可以說安原省甚至有可能像當初改革開放初期時的廣東一樣充當中西部地區的改革開放的試驗田,我想明年黨的十五大召開必定會更明確這一點。」
趙國棟知道蔡正陽恐怕還有話要說,便不吱聲,靜靜傾聽。
「而這一兩年來關於經濟成分的爭論雖然沒有公之於眾,但是在政界和學界的高層里交鋒中的火藥味依然很濃,私有經濟的迅猛發展從某種程度上已經成為一支不可忽視的力量,這觸及到了一些人的敏感神經,究竟該怎樣看待私有經濟的發展,是否需要設定一個界限,在政界和學界也是爭論激烈,甚是上升到了決定國家性質的高度上,這些問題我估計也該在十五大上有一個明確的說法。」
蔡正陽目光深邃,到國家經貿委雖然只有短短兩個多月,但是接觸到的人和事,平素閱覽的資料文件讓原本在省裡邊一直覺得遊刃有餘的他也感覺到了壓力,除了廢寢忘食的學習和調研之外,他也需要一個在眼界和思想值得交流的對象來探討,趙國棟給了他太多的驚訝,所以猶豫之下他還是想把這些東西和趙國棟探討一番。
「大方向上的模糊就使得具體政策操作上也是出現了舉棋不定的跡象,蘇南模式的弊端已經不是什麼秘密,事實上在全國各地鄉鎮企業的經營出現頹勢也是有目共睹,怎樣將這些曾經三分天下有其一現在卻陷入困境的企業解放出來重新煥發生機已經成為一個迫在眉睫亟待解決的問題。」
「蔡哥,你是不是有什麼想法?」趙國棟也是心潮澎湃,蔡正陽的目光相當銳利,嗅覺更是靈敏,簡直就是天生政治家料子,雖然採取國家經貿委不過兩個多月,看待問題的深度和廣度已經遠非兩個多月前在省交通廳可比。
「嗯,我一直在琢磨,既然國有中小企業的改制試點已經取得了成果,為什麼不可以在這些集體企業性質的鄉鎮企業上來全面推開呢?眼下外資進入中國的力度也是越來越大,各級政府都是敞開懷抱歡迎,幾乎是半買半送的將很多本來有著相當優勢的品牌和產業拱手讓出,深怕不讓外資進入、不搞合資企業就是思想保守不開放的表現,這和許多地方政府對於私營企業卻是打壓的態度截然不同,不知道這算不算一種畸型的崇洋媚外?」
趙國棟默然,在他的印象中,這種對外資的過分熱情偏愛和對國內私人資本的歧視偏見一隻要到二十一世紀第一個十年的後期才會逐漸有所改善,對合資企業的優惠政策和對私營企業的歧視政策成了這個時期中國經濟發展的一大特色。
「我個人的看法鄉鎮企業完全可以放開進行改制,但是在改制之前我們還有相當多的工作要做,比如說規範審計和財務制度,建立完善而又嚴謹的評估體系,採取分階段分批次分門別類的進行改制,也可以選擇一個地方進行試點,取得成效之後,再全面推開。改制方式一樣可以進行探索,尤其是可以借鑑諸城和安都的國有中小企業改制經驗。」
「蔡哥,你的想法當然是好的,但是你現在身處的位置決定了你這個觀點一旦拋出來就有可能遭遇無數明槍暗箭的追殺,這可不比你在安都搞一搞試點那樣簡單,出了問題還有當時的寧書記和蘇省長幫你頂著,而現在的你,也許就是滅頂之災。」趙國棟知道蔡正陽恐怕在醞釀著什麼,他忍不住提醒道。木秀於林風必摧之,中國的改革先行者往往都要付出沉重的代價,不知道蔡正陽是否作好了這方面的思想準備。
「雨過總會天青。」蔡正陽悠然道。
「但是這場雨也許就是一場狂風驟雨。」趙國棟再度提醒。
「那你覺得我應該怎麼做?」蔡正陽反問,目光犀利無比,直刺趙國棟心靈深處。
趙國棟心念幾轉,沉吟了好一陣之後才道:「我建議蔡哥你可以採取和緩一些的方式來處理。嗯,比如你可以在一些官方雜誌期刊這一類的東西上多發表一些這種探索和探討性的文章,也可以註明只是個人看法和理解,不代表官方意見,這樣既可以表現自己的意見,也可以說是帶有一定的半官方意義,讓中央高層也能夠看到你的想法和意圖,展示你對改革的設想,我感覺到這是我們國家改革必經之路,只是走的早遲而已,而走得早無疑比走得晚好。另外也可以和寧省長商量一下,在安原選擇試點地區,比如綿州或者建陽這些具有典型意義的地區來試點,這樣也可以取得較為明顯的效果和經驗。」
蔡正陽點點頭,趙國棟這個建議雖然從本質上無法迴避問題核心,但是卻能夠有效的緩解外來質疑方的對立情緒,至少可以建立一個互動的探討氛圍,而不至於一下子將問題尖銳化。
至於說在安原試點,他也和寧法探討過,寧法態度相當鮮明,而且明確表示要試點就要在鄉鎮企業最為發達的安都、建陽進行試點,力爭取得成效,當然蔡正陽也隱隱知曉寧法是需要在黨的十五大之前為中西部地區改革樹立一支標竿,或者用庸俗一點說法,也是要為他自己在安原擔任一年多的省長向中央高層展示自己的魄力和取得的成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