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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敵很想編排白棟幾句,可惜卻沒這方面的特長,乾脆點點頭,嬴渠梁走近那一排大蒸籠,好奇無比地道:「白先生,這些衣服不是已經洗過了麽?為什麼還要放在籠里蒸,道理何在?」這還是個好學的好孩子。
「仲公子有所不知,人之所以傷病,其實是有病灶存在,這種病灶用眼睛很難觀察到,一樣具有生命,只要符合一定的條件,就會從一個人的身體上轉移到另一個人身上,所以沾染了病灶的衣服,就會非常危險。我現在用蒸籠熱力去殺死這些病灶,那就不用擔心了,不過每天都要這樣做一次才行。」
「真有如此神奇?不知白先生如何證明呢?」
嬴渠梁都聽愣了,未來的改革家本來就是個充滿好奇心的人,當然要追根究底了。
「仲公子不要聽他胡說,哪裡會有眼睛看不到的東西存在?」
「那是近衛長缺乏見識而已,這種眼睛無法看到的東西可不僅僅是衣服上有,就連我們常喝的水中也有,已經有先賢證明了這一點,這個人就是鼎鼎大名的墨子……」
第二十三章 白棟的健康理念
偉大的國際主義戰士、思想家、政治家、教育家、社會實踐家、苦行家和樸素社會主義的奠基人墨翟先生對光學早有深入的研究,這個時代沒有玻璃工藝,他就跑到最寒冷的燕地,用冰片雕琢成凹凸透鏡,終於在那年冬天做成了人生中第一具望遠鏡和放大鏡。
「家師與墨子是非常好的朋友,在我隨家師學習的時候,曾經見他用凹凸不同的冰片組合成一種叫做『顯微鏡』的東西,用它就可以看到我們喝的水中存在很多叫做『微生物』的東西,這是一種眼睛看不到的神奇生命。李敵,仲公子,你們早上喝過水沒有?如果是生水,只需要一碗,就會有成千上萬個『微生物』,此刻正在你們的肚腹中遊動……」
嬴渠梁聽得面部連連抽動,就連李敵這種粗線條也不由色變:「你胡說,怎麼會有這種事情?」
「你愛信不信,其實只要仔細想想,習慣將水燒開後再喝的人是不是很少會肚子疼?你們是不是遇到過肚子很難受,嘴裡嘔吐,一天要入恭幾次的情況?這就是『微生物』造成的。」
這傢伙說得似乎沒錯?嬴渠梁和李敵對視一眼,同時咽了口唾沫。
秦人久在西陲,尚武驍勇,大有戎狄之風,即使貴為公子也不能完全杜絕喝生水;李敵這種人就更不用說了,水還要燒開了再喝?在他看來這根本就是浪費時間!
經白棟這一提醒,想想還真是如此,都是大男人,每個月卻總會有那麼幾天肚子疼的時候,這是為什麼呢?原來根源在這裡!
「白先生可以弄出那個『顯微鏡』嗎?」
嬴渠梁是個求知慾特別旺盛的人,聽到有這種神奇的東西,自然想要見一見。
「到冬天時或許可以試試看,現在不行。其實不用看這也是事實,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公子難道還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白棟真想給自己一巴掌,如今釋迦摩尼的那套東西還沒傳入呢,胡說八道什麼?這兩句話果然聽得李敵目瞪口呆,對什麼花啊葉啊表示理解不能,嬴渠梁沉思了片刻,卻是緩緩點頭:「好精妙的話語,先生真是有大學問之人,請受……」
「仲公子不是俗人,先生先生的就不怕叫老了我?」
面前這個熱血青年是謙虛有禮的,可等到衛鞅入秦後,他就會被忽悠成一個只認惡法不認人的吃人機器,秦國會由他而興,日後也會因他而亡。
聰明人總會未雨綢繆,何況白棟這種後世來的專業人士?這個時候結下布衣之交,日後自己才有保身立命的本錢,『先生』這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稱呼萬萬要不得,做好哥們兒才是正經事。
「我與少官結成兄弟,我痴長他一歲,算是他的兄長,公子年長,算是我的兄長,叫我聲『平安郎』就好。」
「平安郎?這是你的乳名?哈哈哈!」
李敵忽然狂笑起來,真是太解氣了,這個處處壓了自己一頭的小子原來也有如此不堪的一個乳名,還平安郎……忽然看到嬴渠梁和白棟憤憤然望著自己,才覺不妥,笑聲嘠然而止,訕訕地道:「其實這個乳名也很好聽。」
「平安郎,我現在對你說的大場面非常好奇,應該不會只是蒸一蒸衣服吧?」
蒸籠里的衣物已經被一件件地取出來,黃泥爐子和陶釜上的蒸籠被撤去,營兵們開始把一個個大號的木桶木盆擺在地上,倒入冰冷的井水,再加上一些陶釜中煮沸的熱水。嬴渠梁數了數,地上足有近百個大號木盆,看木色都是新做的,也不知道要用來做什麼,莫非這就是白棟說得大場面?
如今正是春夏之交,氣候溫暖,今天天氣尤其好,古人沒有頻繁洗澡的習慣,不過遇到這樣好的天氣,有條件的還是會稍做洗浴,孔夫子不是說過麽?沐浴全身、潔淨私處也是周禮的重要內容。在這裡站了這麼久,說實話嬴渠梁都想弄盆水洗洗,可放上百多個木盆,總不會是為了洗澡吧?
正狐疑間,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大票裸著半身的男人,光天化日之下集體洗澡在這個時代絕對是非常驚人的事情,而且這些還都是傷兵,有的少了條腿、有的短了條胳膊,很多人傷口都還在癒合階段,平日在司傷營個個都是老爺,過著吃飽了睡睡飽了吃的宅人生活,稍有不如意,對營兵非打即罵,這些都是國之壯士,話說得再難聽都得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