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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廂的窗紗被人用馬鞭子挑開,現出跳蚤的半張俏臉。居然學會了聽窗根兒的女人臉紅得像猴子屁股,急急表明了自己的態度後,就一溜煙兒地跑遠了,風中傳來她的嬌叱聲:「泰山近了,小心盜匪野人,都給本夫人警醒著點!」
過了泰山再行數百里就是被緇水環繞的臨淄,齊國雖然富庶卻也免不了盜匪出沒,泰山盜可是大名鼎鼎,勢力最強時甚至遠遠跑到衛國和魯國去騷擾劫掠。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這個時代真正擁有大量常備職業軍隊的也就是魏國,齊國和楚國這樣的大國都多半是半農半軍的屯兵,防禦盜匪的能力嚴重不足。
白家商社如今已經遍及天下,白家出版的諸子名著、瓷器、土水泥、甚至是香水花露水這類小東西如今都已經通過自營渠道和代理渠道在各國大面積鋪貨,每月帶來的利潤都是以十萬金計,這還沒將商貿據點的利潤計算在內。
一旦成為了天下巨富,就難免要被這些盜匪惦記,這群刀口舔血的傢伙可不會像列國諸侯般顧忌白棟,就連龐涓龍賈用兵遇到了白家商隊都有一分優待,他們卻是劫了就走,而且個個都是狡兔三窟。白家商社和泰山盜匪可不是第一次交手了,雖然勝多負少,卻始終無法將其徹底剿滅;這是連齊國國府都要為之頭疼的事情,白家力量再大也不成,白棟也沒興趣再發出什麼江湖令,這些盜匪還不是南墨鄧陵子,他們不配!
隨行的五百秦軍銳士和上百名白家精銳老軍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可能是黑底白色火焰溜邊的白字大旗震住了山上的盜匪,一路行來竟是順風順水。距離緇水南部支流還有百多里的時候,只見地面微微震動,遠處飛來一彪齊軍,當前戰車上站得正是田忌這老小子,稍後的戰車上有一人高冠博帶,長袖細腰,面如冠玉,對白棟微微含笑,正是未來的齊國霸主公子因齊到了。
現在的田因齊還不是日後那個睥睨天下動不動就把貪官污吏扔進大鼎里烹的強硬君主,見到跳蚤圓睜著一對杏眼打量他,居然還有些靦腆;從跳蚤好奇的目光下狼狽逃出,抓住白棟和秦越人的手,口中一疊聲地道:「白子和盧醫先生來了,侯父便有救了。」
「公子不必如此……」
白棟微微皺眉道:「藥醫不死病。我與盧醫先生可也不是神仙,不過上次來齊國時聽公子說起齊侯,似乎身體還算康健,怎麼這才一年多的時間病勢便如此沉重了?」
雖然心裡想著快快趕去見兒子,可人家父親都快病死了,白棟也只好先詢問田午的病情。
秦越人倒是沒發話,只是手拈鬍鬚皺眉思索;他是見過齊侯田午一面的,當時就曾提醒過田午,只是田午當時身體表像很好,能吃能喝還能睡女人,如何肯聽他的?後來他就去了秦國,想起自己若是能再提醒田午一次,或許這位齊侯也不致如此……
可憐天下醫者心,秦越人不但沒有怪田午不識好歹,反倒愧疚自己沒有盡到一名醫生的責任。
第三百四十三章 比干一脈(二)
齊國不愧是戰國時代最富有的國家之一,光是宮室的規模就是櫟陽的三倍以上;男性宦臣也就罷了,女性宮侍個個穿得跟花蝴蝶一般,居然都是染了色的上好絲綢。
這個時代的染色工藝還不算很過關,雖然已經有了經水不掉的高溫染色工藝,成本卻極為高昂,可這些最普通的宮娥居然就穿上了這種絲綢?這完全就是不合禮儀的做法啊?尤其在深宮中還是如此,一旦傳出去田午的名聲就算是毀了,世人會將他與那個喜愛細腰的楚王相提並論,都是昏君的代表。
田因齊似乎看到了白棟意似詢問的目光,苦笑了一下:「侯父晚年喜愛繽紛的顏色,所以……所以……」
白棟和秦越人互看一眼,同時打了個哈哈。難怪田午會病勢加重了,這位君主年輕時還算勵精圖治,一手創立稷下學宮就是他的傑作,卻不想到了年老時竟變得如此逐色,他不病重誰病重?白棟聽過『病入膏肓』的故事,本來猜測這位小齊桓公是得了癌症一類的疾病,如今看來,莫非是與色相關?這東西可也是會要命的。
「侯父,白子和盧醫先生到了。」
田因齊揮手命幾名內侍退下,壓低了聲音對斜躺在錦榻上的田午道。
「是創造了新文字的白子和當代扁鵲盧醫先生麽?」
「正是白棟,齊侯可安康否?」
白棟仔細打量著這位一手創建了稷下學宮、日後讓田氏不惜以齊桓公為廟名的君主。
今年田午才不過四十歲,可面容卻十分的削瘦。如果不是一身暗金紋飾的華麗睡袍。只怕會被人當成一個鄉間的普通老人;還是中年的田午鬍子頭髮已經白了一半。奇怪的是竟然目光炯炯、面色紅潤如嬰兒,如果不是他說過一句話後就引發了劇烈的咳嗽,還真不像是個病人,甚至都有些鶴髮童顏的味道。
秦越人面色怪異地聳了聳鼻子。他是個醫生,接近病人後的第一反應就是嗅吸這裡的病氣和藥味;田午的沉苛之氣他是感受到了,卻沒有嗅到常見的草藥氣息,倒是發現這宮中有股子說不清楚的古怪味道,有些腥膻、又有些讓人心煩躁熱。
「上次見盧醫先生還是王六年罷?悔不聽先生所言啊……如今本侯病體沉重。還望先生能救我……」
田午還算是個明白人,白棟雖然也有神醫之名,可惜名聲太大了,而且這位白子似乎無所不通,不像是個正牌醫者,所以他第一個求救的還是秦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