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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魔鬼的引誘!快抿起嘴巴不要接話!老傢伙太狡猾了,接下去一準會被他帶進溝里。白棟決定硬扛到底,怎麼說也是大秦的有功之臣,又與你兩個兒子是融血的交情,你還真能打老子的屁股?
贏連又是恐嚇、又是誇獎、又是引誘,可謂剛柔並出施盡了手段,沒想到白棟是軟硬不吃,乾脆閉口不言,老頭兒眼睛轉了幾圈,只好曲線救國。
「小子,寡人雖然貪吃,還不會被你區區一根油炸鬼勾引到有失國君儀態,今日召集群臣,故作放浪之態,其意深遠。想來你也猜到了罷?數十年來,老秦國無一日不思恢復故土,以雪往日恥辱;寡人臥薪嘗膽十餘年,終於讓老秦國有了一戰之力,可是這一戰,老秦國勝了嗎?回答我,別裝死!」
白棟無奈,只得回答:「老秦國沒有勝,但也沒有敗,面對魏武精銳,還能陣前奪帥的,舍老秦其誰?」
「答得巧妙,可惜啊……老秦似乎沒有敗,其實已經敗了。」
贏連嘆道:「陣前奪帥是何等的風光,發舉國之兵征取河西,又是何等的雄壯,可是這一仗卻讓寡人傷重幾死,讓老秦國再無養兵之力!小子,你可知道一月間升至公大夫,是老秦百年來無有之事?寡人封你高官顯爵,不是因為你救了寡人之命,是因為你的壯麵之法救了大秦國。小子,寡人今天不逼你,你不要做高官權臣,那就由得你去。但是你要實話實說,今日的老秦要如何行事才是正理王道?」
「家師說過,當一個人力氣就要用盡的時候,就是最危險的時刻。聰明人就應該停下一切行動,與仇人做好朋友、好兄弟,然後靜靜地休息,直到力氣完全恢復的一天,才會再次拿起劍來,有仇報仇、有怨報怨……」
白棟笑道:「君上其實已經有了決策,又何必再考驗小子?如今休養生息才是正經的道理,十年生聚教養,三千越甲可吞吳啊!小子只是不明白,君上已經是勾踐了,又何必要逼臣下做文仲?臣下還是願意做范蠡,如果有足夠的家財、有美人陪伴,就會立刻逃得遠遠的,越遠越好,范蠡泛舟五湖,我就泛舟大海!」
「你也不怕淹死!臭小子,就你機靈,就你不貪戀權位是吧?不用急著說明,寡人還不是勾踐那種薄情寡義之輩,你擔心什麼?」
「小子沒有擔心什麼,君上今天端著豆汁,吃著小子親手做的油炸鬼,蒼蒼白髮,蹲在陰涼之處,和藹的就像一位鄰家伯伯,小子怎麼會怕?小子以為老秦群臣也已猜到了君上的想法……君上,老秦國終於可以鬆口氣了,對麽?」
白棟邊說邊拍著胸口,做出如釋重負的表情,笑容越來越天真爛漫,就像個天真無邪的鄰家孩子:「君上,小子猜得對不對?有獎勵沒有?」
「你這個懈怠不端的臭小子,真是令寡人……」
贏連哭笑不得,伸出的手指幾乎就要戳在了白棟的額頭上,眼中神色百變,終於還是露出一抹溫柔:「好了,寡人不逼你了。你和渠梁、少官都做了兄弟,還要叫我君上麽?這裡不是朝會,也沒有外人,叫聲順耳的讓寡人聽聽如何?」
「贏伯伯……」
至此白棟才真正鬆了一口氣,千萬別小看古人的智慧,戰國也不好混啊。還好今天自己應對得當,又趕上贏老頭兒英雄遲暮,換了是他野心勃勃的青年時代,恐怕自己就要落個『不為我所用、當為我所殺』的悲慘結局。
「寡人希望你記得這一聲贏伯伯,日後若是渠梁當政,寡人不望你挺身而出為國樑柱,只望你還記得與我兒結拜之情,多多幫他做成一個遍布生機的大秦,你能做到麽?」
「贏伯伯,別的話我都忘記了,小子就記下了您這一句話。您大可放心,日後的大秦,必然是遍布生機,家家有炊煙、戶戶不絕糧,山東六國之民,早晚要以入秦為榮,我老秦人再也不會是西方戎狄,而是真正的中原貴族,不對,要比他們跟為尊貴!」
「好,好,好!」
贏連叫了三聲好,猛然起身,目光明亮地望著白棟,死死盯著他看了半晌,才滿意地點了點頭:「好小子,寡人知道你還有更多的秘密,不用一一獻於寡人,將來給我的兒子也是一樣。哈哈哈!走罷,聽說你的酒量不好,我老秦人不會喝酒就是個笑話,到寡人的軍帳中來,今天不醉不歸,醉了也不歸,就睡在寡人帳中好了。范強,你也一起來,你我君臣有十六年沒有相對共飲了吧?今天就是十六年前,寡人的軍帳就是魏國館驛,我老秦烈酒,可不比魏酒差了。」
「君上說得沒錯,我老秦烈酒,自然是天下第一。」
人影一閃,范強出現在面前,深深看了白棟一眼,這個老宦官卻沒多說什麼,只是也拍了拍他的肩膀。
這個拍肩膀的動作還是白棟『發明』的,如今是越來越流行了……
第四十九章 有子若長城
蒼白的陽光從那扇小小的牖窗透射進來,房間內光線暗淡,氣氛沉悶,白越氏坐在床邊,緊緊抱著草兒,小丫頭早就哭得稀里嘩啦了,嘴裡就是重複著一句話:「人家不嫁、不嫁!」
「老叔,白越氏明知您是為了草兒好,可還是不能答應您。草兒不願嫁,我這個做娘的就不會逼她,等她有一日想要嫁人,就是那人殘廢了肢體、是個瘋子白痴,那也是草兒的選擇,我這個做娘的只有替她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