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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三章 肉螺徐公
臨淄的蹴鞠場還是很讓人滿意的,中心處有橢圓形的沙地球場,六人身寬的小球籠,四周居然還有木石製成的看台,遇到有比賽的時候,看蹴鞠的人不算少,甚至連平民也可入場參與博彩;蹴鞠隊一樣需要人氣和彩聲,光是貴族觀眾可撐不起一場熱烈的比賽。
看台自然也分上下等級,貴族所在的看台上有些類似後世的包廂,平民所在的區域就是簡單的沙土地了,願意跪坐也成,怕膝蓋疼也可坐在青石堆砌的簡單座位上,場中還有叫賣齊國肉螺這種小食品的,能到這裡來看蹴鞠的平民多半都有幾個閒錢,一天下來能賣出不少。
白棟也捧著一竹簍齊國肉螺,坐在貴族區的包廂內津津有味地品嘗著。公子因齊和孟夫子他們紛紛對他投以詫異的目光,這種食物在貴族區基本沒市場,誰能想像一位貴族捏著肉螺吸個不停、時不時發出『吱吱』的聲音?白子如此大才,怎會愛上這種調調了,倒是與那位一般……
在包廂區有一個很奇怪的包廂,四面都被薄薄的白紗包裹,還有陣陣南海沉香木的特殊香氣從內透出,每隔一會兒,就會有吸吮肉螺的聲音發出,『吱吱吱』,比白棟可有節奏多了,可見是個常吃肉螺的高手。
熟悉此人性情的聽到這種聲音就會暗中發笑,好歹您也是咱齊國有名的巨商,又是無數女子的夢中良人,愛吃什麼不好。偏偏愛食這種低賤的食物?而且這個愛好還被人知道了。驅車行於市。就有無數女子拿著準備好的肉螺向車子投擲,其中不乏垂垂老嫗;據說最多的一次,車上居然被人扔了足有一石的肉螺。肉螺徐公的名聲從此不脛而走,就這樣還吃呢?
「堅固淨滑一星流,落踝爭敲未擬休,無滯礙時從撥弄,有遮攔處任鉤留,不辭宛轉長隨手。卻恐相將不到頭,畢竟入門應始了,願君爭取最前籌……妙極妙極,好一個『無滯礙時從撥弄,有遮攔處任鉤留』啊?不過寥寥十幾個字,就道盡了蹴鞠之妙。這位白子必是位蹴鞠大家,玉郎兒,孟夫子派人送來這首『詩』時,確定這新文體就是他所創的?」
籠紗帳中坐著一位白衣飄飄的年輕秀士,縱然是坐著。仍顯體態輕盈,翩若驚鴻。捏著肉螺的兩根手指,竟如透明的美玉一般,無需雕琢,已是世間絕品。
他笑過轉過身子,一張俊面不似玉非如雪,卻像是玉上堆雪、雪下漫玉,五官剔透玲瓏,一雙星目仿佛夜空中最亮的北極星,隨意看人一眼,被看者就會感覺被兩道靈光掃過,從頭到腳都要生出顫慄來。這不是美男子,更不是美女,這是一個美人,已經跨越了兩性之界的至美絕美,能讓情至金婚的老兩口鬧離婚,原因卻都是愛上了他!
被他望著的也是一名美少年,不覺俊面一紅,輕聲答道:「正是白子所創。據說幾位夫子看了,都在誇獎這新體詩的妙處呢,還說當開一代文風,與百家無爭,卻會令百家士子深喜之!」
「嗯,此言不虛,這種新體詩既有辭賦章意,且隱隱結合了音律之美。你看那『流』『休』『弄』『留』『手』『頭』『了』『籌』這些尾字,豈非都從一韻?這卻比辭賦嚴整的多了。麗娘,你是個會做辭賦的,可曾看出其中的奧妙?」
美少年身旁的一名佳人聞言點頭,溫柔的目光從白衣秀士面上輕輕掠過,偷偷將他看了個飽:「徐公說得正是,新詩體一出,從此結合了文字與音律之美,當為弄文之致也,麗娘好生佩服這位白子。」
「想不到苦寒鄙陋的秦國竟能出如此人物,本公卻是想要見一見他了。也罷,就待蹴鞠賽後與他一晤,解你等相思之苦如何?」
「哎呀,哪個相思了?倒是徐公見了這詩,那一張俊面都暗紅了呢,若說相思,怕便是您罷?」美少年在徐公面前似乎有些拘謹,麗娘卻毫無顧忌,笑嘻嘻地開起了玩笑。
徐公也不著惱,拿著這張寫在白絹上的《蹴鞠行》左看右看,忽然笑了起來:「這詩好卻是好,就是有些脂粉氣,好像是出自女人的手筆一樣。尤其是最後這句『願君爭取最前籌』,仿佛是有一份女兒家的心思再也遮掩不下,必須要噴薄出來,若是換了男子來寫,就該是『諸君爭取最前籌』,改動了這一字,則氣象大變,江湖成海矣!玉郎兒,拿筆來,待我改動了這字後送給那位白子,看他是如何說法?」說著輕笑起來,接過筆改過了這一字,玉郎兒拿了遞出籠帳,自有人送去公子因奇和白棟那邊。這位白子也來看他與范進的蹴鞠賽,徐公卻是知道的。
這會兒蹴鞠賽已經開始,白棟正津津有味地看著,暗中與後世足球賽做個比較,孟夫子接過徐公改過的詩看了眼,頓時笑起來:「白子,徐公在笑你有脂粉氣呢。呵呵,卻不知這才是最好笑的事情,臨淄有哪個不知他那一身的脂粉氣?」
蹴鞠比賽看得白棟很失望,雙方都是七人,除去守門籠的一個,就是十二個人捉對廝殺,每名隊員的腳下功夫是不錯,能把蹴鞠玩的眼花繚亂,可惜沒有位置、沒有像樣的配合,場下更沒有教練員安排戰術,靠得就是像美式橄欖球那樣帶球衝撞。有時衝撞激烈了,十幾人圍在一起,真就是靠運氣進球了,這也叫比賽?
「那個肉螺徐公說我有脂粉氣?拿來我看。」
白棟也沒心情看這種低水平的比賽了,接過徐公修過的詩看了下,心中卻是一愣,此人有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