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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現在呢,現在你告訴我,就不怕傷害到我了麽?」
「我的跳蚤夫人其實最厲害的還不是劍術,而是夠聰明,非常聰明、冰雪聰明!」白棟轉過頭,仔細看著跳蚤光滑如玉的面龐,從墨血梅林到白家、從她溫香柔軟的床頭到戈壁草原,這張臉卻仿佛拒絕了一切歲月風沙的侵襲,仍如當年那般美麗動人;如果說一定有改變,改變的就是跳蚤的性情了,如今的跳蚤姑娘已經不是那個出浴後對鏡自憐的小妖精,如今的她越發成熟敦正,隱隱竟有了幾分苦酒的風姿。
白棟開心的笑了起來:「知妻莫若夫,我的跳蚤姑娘其實本領很大的,苦酒姐姐能做的事情,她也一樣能夠做到對不對?可自從進入白家,她卻從未插手過白家商社的事情,白家需要最精銳的人手保衛,她就默默去訓練那些老軍,丈夫要開辦書院了,她就默默去做『育體列師』,再苦再累也不曾抱怨過……這樣的女子難道不是最聰明可愛的妻子麽?以她的聰明,相信不難察覺自從東陽君離開白家後,上到我的娘親、下到我和苦酒對她的態度都有了細微的變化,相信她一定在奇怪,為什麼我會要她隻身犯險去建立戰功,一定要討取這個『定邊夫人』的名位?有了這些經歷,或許她今日便不難接受這個事實了罷?」
「娘親對我向來很好,可自從東陽君去過家裡後,娘親對我已經不僅是好了,還帶了幾分客套和古怪的尊重,就是因為我是王室的私生女麽?你一向最疼我和苦酒姐姐的,卻要我隨阿爾泰設伏阿摩峽谷,寧肯要我冒很大危險也要爭取頭功,這個『定邊夫人』的名份對白子的妻子很重要麽?以西君白子的身份,就算他的妻子只是一個平凡的女人,相信也會得到無數貴婦人的歡迎吧?原因只有一個,他的妻子只靠白子的光芒都無法掩蓋曾經的污漬,必須要靠開疆拓土、鎮定邊關的大功才成!在你的安排下,我這個王室的私生女會成為華夏第一位軍功在身的天子貴胄,到了那個時候,天下人只會感嘆我的功績,還有誰會去管當年的醜事呢?」
跳蚤轉過身子,輕輕握住他的雙手,白皙如玉的臉蛋兒上忽然多了一抹嫣紅,她緊緊望著白棟的眼睛:「謝謝你,我的夫君……為我如此煞費苦心,這就是愛麽?有這樣的夫君,就是要跳蚤再去一百次墨血梅林,跳蚤也會去的。可是跳蚤感謝的是你、是我的丈夫,卻不是那個人,跳蚤沒有父親!沒有這麽不要臉面的父親!我也不做什麼王女,這一生只做你的妻子、做一個普通的女人。」
「你父親當年是做了醜事,對不住你的母親、也對不住你,可他畢竟還是你的父親……」
「不要說了!在跳蚤眼中,夫君是這個世上最最優秀的男子,他是如此深情、如此淵博、輕輕一舉手,就能惠及萬民;你知道我為什麼會愛上你?就是因為在那個夜晚,我聽到了你為苦酒姐姐唱的歌謠,只是聽了一次,就知道你才是跳蚤這一生苦苦尋找的男子……你知道跳蚤為什麼會甘心離開墨家,做你的妻子?就是因為你做到了墨家久久夢想卻無法實現的事情。在跳蚤眼中,我的夫君不只是屬於跳蚤一個人的,他還是胸懷天下的奇男子!難道這個奇男子卻要為一個毫無責任、寡廉鮮恥的人說話麽?不要讓跳蚤失望,好嗎?」
「你的夫君是不會令你失望的,正如這個世上沒有任何父母會不愛自己的孩子一樣……跳蚤,你的父親做錯了很多,你應該恨他!可是如果他肯為你改過自新、為你低下驕傲的頭顱,你會不會考慮原諒他呢?」
白棟拉著跳蚤的小手放在自己的胸膛上,異常認真嚴肅地看著她的眼睛:「他已經答應了,為了你,他會在封將台當眾宣發『罪己詔』!承認自己曾經的過錯,只為求得你和天下人的諒解,如果他做到了,你還會堅持不肯原諒他麽?」
「罪己詔!」
跳蚤不覺瞪大了眼睛,這是她萬萬不曾料想到的,那個人雖然已經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天下共主,卻畢竟掛著『天子』的名頭,居然肯為了自己宣發『罪己詔』?這怎麼可能!
還是面前這個男人、自己的夫君真的可以將一切不可能的事情化為可能,就算是天子,也不得不接受他的建議?
第四百四十章 小人物
最終讓跳蚤改變心意的其實不是周王姬扁即將宣發的什麼『罪己昭』,夫君雖然很能說,一張口能讓楊朱先生那樣的雄辯之士都會啞口無言,卻也很難在如此短的時間內讓她改變想法;沒有人知道,外表堅強的跳蚤姑娘其實有著一顆柔軟的少女心,更沒有人知道,在首陽山的那些日子中,白日間提劍殺人都不會皺一下眉毛的『跳蚤師兄』有多少次午夜夢回是叫著『父親母親』醒來的。世上又有哪一個為人子女的,不想投入父母溫暖的懷抱?恨得越深,那其實就是愛的越深啊……
雨下的更大了,跳蚤卻沒有走下城頭的意思,似乎雨中的洛邑很美,很值得她留連欣賞。不過她的目光並沒有停留在巍峨聳立的天子宮室上,對諸侯垂涎的九鼎更是沒有看上一眼,而是將目光望向城門下方。
透過濛濛細雨望去,城門處的車馬人流極為稀少,幾名負責守衛的周兵正在倚長戈打瞌睡,城門前只有一匹瘦馬在泥地里打著崴,無比艱難地向城門方向走來。
這匹馬並非什麼雄健的戰馬,生得又瘦又矮,連馬毛都掉了一多半,拉動一輛小車都很吃力;老主人正在不停的揚鞭催馬,一個年輕人則在拼命推動著馬車,希望可以稍減馬的負擔,讓它順利越過這片泥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