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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棟與西爾德的談判結果他當然知道,不過君命一日未下,他就可以行使主將的權力,任何人也說不出什麼。至於西爾德,雖然做了幾日『叛軍』首領,卻是獻城有功,現在又做了白棟的弟子,而且他在西家出身低下,是個女奴的後代,說是西家庶子都算是抬舉這小子了。衛鞅是個聰明人,自然不會抓住白棟新收的『愛徒』不放。
孟西白三家叛亂平定,孟家自然是被連根拔起,土地一半被收為國有,一半賞賜給了在這場叛亂中立下大功的白家,孟家和白家的奴隸從此成為自由農民,可以按需租種國府或白家這種『新興地主階級』的田地。可以想見在今年秋天雍郿附近會有一個好收成。
西家的土地則暫時收歸國有。這些西家旁支子弟究竟如何處置。還要看嬴渠梁究竟是如何一個想法。在衛鞅看來,嬴渠梁未必會事事都依從白棟,西家畢竟是參與了反叛,沒理由孟家誅滅九族卻只除去西家的嫡系子弟,如此行法不公是變法大忌,更為新君大忌。嬴渠梁畢竟為君日短,比不得老贏連根深蒂固。
渭水河邊只有孟家人受刑怎麼夠?加上西家這些旁氏子弟才可過兩萬之數!一想到自己會同時監斬兩萬名死犯,衛鞅就會莫名的激動。他等待這一天已經太久了,渭水染紅之日,左庶長的名字將會比『白子』更為響亮,也只有到了這一刻,秦國變法才算真正開始!
拍了拍西爾德的肩膀,讓他帶上行李捲兒跟隨聶諸先去書院報到,白棟用眼睛餘光瞥了衛鞅一眼,無論自己如何壓制、嘗試勸服,猛獸就是猛獸,如今這頭老秦的猛獸就要出閘了。偏偏自己也是打開閘門的人,這簡直就是個最大的諷刺。
「衛鞅堅持要夷平西氏三族。否則就會使得法令不公,天下沸騰,不利於新法推行。寡人以為他所言不無道理,只是不明白四弟你為什麼定要為西家請命,只是為了那個天才小子西爾德?」
嬴渠梁親手為白棟斟上一杯茶,目光中有些玩味。白棟這次以督軍身份與西家談判,更為西家叛賊請命,難免會讓他產生一種錯覺,認為白棟是在刻意打壓衛鞅聲望,名為支持新法,其實是在為變法設置障礙,這是他最不願意看到的。
「變法不等於殺人,君上畢竟是老秦第一人,您是有特赦權的,為什麼一定要殺這麼多人呢?」
白棟微微嘆息,他對嬴渠梁的分析果然沒有錯,這位孝義雙全的國君有一點與衛鞅相同,殺心太大!或許他與衛鞅有著同樣的想法,認為孟西白公然違抗新法不殺不足以立威,可惜聰明如嬴渠梁,還是不曾看到殺戮過多會帶來的反彈。
即使在嬴渠梁身前,秦國變法也是遭遇了莫大的阻力,而這份阻力正是來源於衛鞅的過多殺戮。世人都說衛鞅二十年變法令秦國得強,其實並非如此,衛鞅在變法成功後,老秦唯一打得漂亮仗就是全殲魏國公子昂的大軍,收回了河西故土,可就連這場戰役的勝利,也是靠了衛鞅的不光彩手段。
而且此仗過後秦國便再無開疆拓土之舉,還要等到小贏駟長成,這才任命司馬錯盡取巴蜀之地,秦國始稱強國。
所以衛鞅的成功並不是真正從根本上增強了老秦國力,只是在他有生之年豎立了新法,讓這種本質為『強國弱民』的新法經過幾十年的運轉發展,才累積出後世的強秦,到嬴政時終於產生質變,一舉蕩平天下。但也正因為新法從一開始就過於『刻薄狠殺』,才會使得秦國迅速滅亡,趙高和秦二世也不過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而已,秦國滅亡的罪魁禍首還是在『行法過嚴、肆意殺戮』!
如果不是怕嬴渠梁反彈,白棟甚至會反對誅滅孟家九族。何為九族?父族四、母族三、妻族二!一道誅滅九族的命令傳下去,孟雙成老婆的族人、兒子老婆的族人,都在誅殺之列!在後世律師出身的白棟看來,這簡直就是殘暴無比、極其落後的法律。不過他還不會愚蠢到跳出來與嬴渠梁唱對台戲,孟家是很難救了,西家則必須要努力爭取。
衛鞅變法有兩個階段,這一階段還是是從賞軍功、廢井田入手,基本不會涉及到國民利益,就算遭遇抗力,也還不會牽動全局。可是因為白棟的出現,歷史已經開始受到了輕微影響,衛鞅初次變法已經比歷史記載的提前了一年半,二次變法恐怕也不會拖延到十幾年後了,說不定幾年後就會提出二次變法方案。白棟比任何人都清楚,真正引起朝野震盪的二次變法條款將會挑戰老秦人幾百年沿習的風俗,在推行之初,天下皆曰反對,衛鞅為了徹底推行新法,那才是真正的殺人盈野,實在太可怕!
所以現在就必須適當地壓制衛鞅、同時也要警告嬴渠梁,否則一旦被這對君臣殺熟了手,日後還不知有多少人頭落地。就算不為西爾德,在西家之事上,白棟也必須力爭。
「雍郿精騎有三萬人,其中大半出自孟西白三家,另有小半雖然沒有家族歸屬,卻對孟西白三家頗為認可;如今孟家將被誅滅九族,如果連西家也要被夷平三族,他們只會對老秦心寒。不錯,孟家西家份屬反叛,確是該殺,可西家又與孟家不同,只從西爾德的表現,君上難道還看不出西家奴隸對主家是有感情的麽?面對成為自由農民和田地的誘惑,他們仍然甘心為西家抗拒君命,可見一斑。」
「你是擔心西家那一萬多奴隸?」嬴渠梁眉毛一挑,似乎有些不以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