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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棟笑眯眯地看著魏申。起初他也是輕看了這位魏國世子,今日才知此人藏拙自污、知己知彼,也算是個了不起的人物,就看看他能有多少見識罷……人之強弱,不在一時的財富力量,而在眼界如何,哥倫布本來是個妄人,卻能夠成為全世界著名的航海家,靠得就是超人一等的眼界和滿腦袋的『奇思妄想』,不知面前這個魏國世子又如何?
「我聽說白子嘗對人言,極西之處、仍有諸國文明,大海之外,援有神秘大陸。華夏之大,大在不自知也,世界之大,有容而見、有容而強。因此內鬥無益、開拓有利,只不知這些陳述是否也如白子的夢中之國般虛無縹緲,只是傳說故事呢?」
魏申緊緊盯著白棟,能人異士他見得多了,就算是李悝吳起這種傳說中的人物不曾得見,那也能夠根據他們平生事跡判斷一二,唯獨這個白棟,實在是神秘得緊,成名不過三年,就震動了大半個華夏,而且所創之術無不是開前人先河。魏申外表狂放不羈,其實是個敏感多疑的人,放在後世就是個天生的藝術家,想像力尤其超群,白棟花費這許都精力財力厘定經緯度、推廣牽星術、建造大船,訓練水手,他可不認為這只是為了海外尋仙。
「世子能這樣問,可見是個有見識的人。你說得不錯,世界之大,豈獨一目所見?海外不只有仙山,其實還有更為廣博的土地;極西之處不只是有無數國度,某些文明還要超越了華夏……華夏之強,不過是強在地處中國、物產富有,卻非千載萬載可以恆強的依仗,若是眼界不開,放過了先行開拓世界的大好良機,早晚會被這些海外之國迎頭趕上!可惜啊,諸國只知稱霸天下,卻不知放眼四海……其實又有什麼可爭的?我們更應該走向大海、探索外域,那裡有無窮的土地和財富供我們去開拓、去享用!」
「白子這樣的心胸作為讓人欽佩,我若是沒有猜錯,僅憑秦國和白子之力,怕是無法做成這件大事罷?你說的海外神秘大陸,一定距離極遠,要到達十分不易,更要耗資巨大。白子廣設商貿據點,白家商社幾成天下商家之首,提領鹽糧、日進萬金,其實也不是白子貪財,無非是為了實現心中理想,為我華夏再求開拓,不知是也不是?」
「嗯……」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白棟感覺魏申都快變成自己的粉絲了。不過這種感覺非常好,而且魏申也不算胡亂拍馬屁,畢竟還算看出了一些東西來。現在可是戰國,僅憑捕風捉影的一些信息就能做出相對正確的判斷,已經很不簡單。
「白子的商標法、專利法,如今被一些國家效仿推廣,頗見成效。國庫充盈之餘。商家也十分的喜悅。可惜父王一心兵事。要追求王霸虛名,魏國反倒是落後了。如果龐涓得去,我就有機會勸說父王暫歇兵事,大力發展經濟!秦魏是鄰國,為何一定要相互仇視爭奪一個小小的河西呢?我會大力引入白子的法令、學習白子的經濟手段,令秦魏相互支持、相互依存,再結秦晉之好!到時以秦魏兩國實力,更可號召天下各國。共同完成白子心中所想!創造一個新華夏!到了那時,河西是屬於魏國還是秦國,恐怕就沒有多少人會去關心了吧?」
聞一而知十、聞十而百變,這個魏國世子不簡單啊?
白棟固然是頗為驚喜,就連公子虔也收起輕視之心,開始認真打量魏申這個手下敗將。他是從嬴渠梁處就聽到了神秘大陸的傳說,這次更在長河之上親眼見到那些日本野人,尤其與公子順、馬橋交流之後,更為那個龐大的『日本島』驚奇讚嘆,海上有如此肥土。為什麼在白棟之前就無人看得到?那可比河西大了很多倍呢……
公子虔生來就是庶出的大公子,這是個悲劇。可他並沒有反骨,卻是個模範好大哥,嬴渠梁因此得以順利登位;可若說贏虔心中沒有半點悲涼也是假的,如今聽說海外有無限土地和大量的財富,贏虔是真的動心了,所以他比任何人都更為關注白棟和魏申的這一段對話。
白棟輕輕點首,親手替魏申和公子昂倒上一爵魏酒:「惠子怎麼說?」
李悝之後,魏有公叔痤,公叔痤之後,魏有惠施。這位曾與莊子爭辯『子非魚、焉知魚之樂乎』的縱橫家現在三十歲不到,卻已經是天下知名的政治家;如果他能夠盡心支持魏申,再有公子昂相助,魏申才真正擁有影響魏嬰的能力,也才夠資格參與白棟的計劃。
本來沒想與魏申談論如此之深,白棟就是懷著『考察』他的心思來的。可魏申的表現卻讓他出乎意料,剛才談及的一些內容已經漸漸觸及了白棟理想中的經濟共同體和法律共同體等概念,這小子有這樣的見識,確是遠遠勝過了他那個志大才疏的老爹,已經初步具備了一起玩耍的資格……
「惠子是我的老師,也一向支持我的想法,一樣的討厭龐涓這種戰爭狂徒!」
「好!秦魏相交,當可影響天下,不過能否做到這點,就要看世子的手段了。龐涓不是問題,我可以幫助你對付他……」
白棟笑著看了公子昂一眼:「這件事別人做不成,非要昂公不可。只是手段有些卑鄙齷齪,令人十分不齒,不知昂公這樣的老實人肯不肯做呢?」
龐涓可沒得罪過自己,不過有這麼一個戰爭狂人整天在魏國搗亂,不但對秦國是大不利,也會嚴重影響自己的計劃;更何況現在是魏國內鬥,自己不過幫助出個主意而已,那也不算什麼違心的事情,大不了日後多多補償這位便宜師兄,讓他去西方過一過戰爭癮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