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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贏連熱了一碗酒漿端上,忽然看到自己映在酒中的形象,范強發現自己也老了,原來也有了斑斑白髮。

    熱騰騰的酒漿是贏連最愛,可今晚他卻沒有心情喝一口,天降金雨不是上天降下的祥瑞麽?秦國生聚教育十年,盡發傾國之兵,就連魏相老公叔都被困住了,韓趙虎狼,居然也配合秦國,拖住了橫行天下的龐涓。

    眼見不世功業將成,就算龐涓再厲害十倍,也很難率領久戰疲師馳援少梁了,數日前得到的軍報不是也證明龐軍行動緩慢,是在邊行軍邊修整麽?一切都顯示秦軍必勝,公孫痤這個老貴族只有呆在秦國的監獄裡等待贖金到來,可龐涓為什麼突然就瘋了?

    絕世狠人就是絕世狠人,贏連曾經無比感謝過龐涓,要不是他帶領天下無敵的魏武卒把韓趙兩國揍得生活基本無法自理,同出三晉的韓趙也未必能下決心聯手抗魏,老秦國就是再生聚教育二十年,也未必有收復河西的機會。

    誰想成也龐涓敗也龐涓,得知公叔痤危險,明明屬於魏國新興集團的龐涓居然放下成見,拼了老命來援救政敵?贏連錯就錯在不能知己知彼,龐涓被拉入魏國新興貴族並非出於自身的選擇,這傢伙的腦袋裡就沒有政治,除了兵事還是兵事,否則以魏惠王的聰明,會把魏國一半精銳交在一個賤姓人的手中?  

    行動緩慢的龐涓大軍真的是在修整,不過這也是一種掩護。龐涓對敵人狠,對自己就更狠,居然暗中帶領他的兩萬精銳,以每日百里的速度繞過子岸駐守的龐繁,意圖直接殺到少梁城下。

    這已經不是弄險可以形容了,這根本就是在找死!兩萬魏武卒要面對少梁城下的十幾萬秦軍,背後還有子岸的三萬精銳,一旦被截斷後路,魏軍精銳可就要陷入重圍!這個時代還沒有發明餃子,否則贏連會立即叫來史官,命他加上這樣一筆-『王九年,龐涓冒進,公滅敵於少梁城下,如湯鍋沸餃子也……」

    這個時代不興年號的,周顯王掛了才會有廟號,史官們說王多少多少年,就是指目前在位的周天子。

    子岸不是個笨蛋,龐涓大軍繞城而過不可能避開秦軍耳目,在他看來這就是打臉,大怒之下率兵出城,想法還是很好的,準備從背後殺秦軍一個措手不及;龐涓未經修整就敢輕敵冒進,無非就是倚仗這兩萬預備精銳罷了,各國誰不知道這是龐涓親自挑選訓練的子弟兵,遭遇多大戰事也不會輕易動用,子岸很不服氣,就是要與這隻精銳掰掰腕子。

    吳起說過,兵貴精而不貴多,龐涓又幫他加上了一句,兵貴令達,方精其後!這是說只是兵精還不夠,韓國勁卒天下無雙,若論單兵做戰能力,魏武卒和秦銳士都要瞠乎其後,這個算是精銳了吧?可韓與魏交戰,卻是敗多勝少,這就是令不達的惡果,個個都是搏擊高手,聚集在一起就成了堆爛泥,坑不死韓國才怪!  

    子岸算是見識了什麼叫做『兵貴令達』。龐涓只是馬鞭一舉,魏國令旗瞬間變換,魏武卒方陣頓時逆轉,仿如一個張開的口袋,竟是要將他吞噬下去,等他勉強整理隊形,卻發現前後都是武裝到牙齒的魏武卒,居然還有伏兵,看看所在之地,果然山高路險,是最好的藏兵設伏之所!

    龐涓就像一個設坑待兔的獵人,已經等待『小白兔』很久了……

    第三十三章 豆腐上的綠毛

    喝下一大碗熱騰騰的酒漿,不用衛士幫手,贏連親手穿上了黃金甲。說是黃金甲,其實就是老妻親手為他縫製的黃銅甲,每一枚甲片都像凸出的竹片,用牛筋串聯起來,可以抵禦十米外的箭矢,記不起已經陪伴他渡過了多少個春秋,征討義渠,鏖戰河西,甲葉上有了累累傷痕。今天再次披上它,迎戰繼吳起後的世之名將龐涓,為老秦國的命運拼搏,贏連要再一次身先士卒,親冒矢石而起,就如他當年奪宮殺贏出子一樣!

    「君上,您今年已經六十歲了……」

    范強就跪在面前,緊緊抱著他的雙腿,老淚縱橫。他要阻止君上這種冒險的行為,數日前大戰公叔痤,君上也未曾頂戴黃金甲,龐涓配嗎!

    「范強,你今年多大了?」  

    「回君上,臣今年五十七歲,小君上三歲,童毛之時,是君上教授范強擊劍之術,難道您忘記了不成?」

    「你是個劍術天才,雖然啟蒙在我,劍術卻猶在我之上,五十七歲難道就老了麽?尚能戰否?」

    低下頭望著淚水滿面的范強,贏連加重了聲音:「尚能戰否!」

    「能!臣下還能戰!」

    那個跪在地上身子猛然挺起,范強直直望著贏連,眼淚還沒擦乾,雙目中已射出碩碩精光,三十年前的那個他又回來了。

    「君上,還有臣在。臣一直有個願望,希望能在萬馬軍中取上將首級,龐涓好大的名氣啊,似乎配得上臣手中這把利劍。」

    李敵的聲音響起,人沒走進軍帳,凌厲的殺氣已是撲面而來。贏連哈哈大笑:「好,就讓你我君臣再次攜手殺敵,就像二十年前一樣!」

    大步走出軍帳,親手執鼓槌,重重敲打在『聚將鼓』上,悶雷一般的鼓聲滾滾響起,贏連的怒吼聲響徹了秦軍大營:「老秦危亡,可還有無懼志士麽?能奪帥否?」

    「奪帥!」

    慷慨激昂的男兒吼聲一個接著一個的響起,走了音、破了嗓子,難聽無比,卻是最激昂、最能讓人熱血沸騰的交響樂;贏連身披金甲,冰雹打在頭盔、衣甲上,紛紛碎成了冰粉,卻沒有皺一下眉頭,仿佛是個瘋狂的指揮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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