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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手的實力越來越強了,她又只能傷人不得殺絕,要應付這種戰鬥實在太過困難。剛才那一輪交手,再次負傷一處,算上先前所受的傷,全身上下已經有大小二十七處傷痕,雖然不在要害,卻處處深可見骨;就算有那個人特製的傷藥,傷口中還是在不停的流血,靴子被灌滿了,腳下會滑,就乾脆踢掉靴子。露出一雙被血染紅的玉足,白皙的腳部皮膚與鮮血輝映。說不出的悽美,卻也有種說不出的恐怖……
「七十七個、七十八個、七十九個……八……十個!」
傷勢越來越重,面色越來越是蒼白,跳蚤卻走得越來越快,似乎她受得傷越多,流出的鮮血越多,手中的劍就越快。
還是這片梅林,一個個黑影或躍出、或未及發動便被她斬翻在地,她和敵人流出的鮮血很快就被吸入梅樹根部。這片梅林如此浩大美麗,就是因為吸多了墨者的血麽?
「想不到禽滑西還能教出一個你這樣的女劍客……已經有十年了,沒有人能夠在墨血梅林中連傷八十名墨者,你居然能硬挺著沒有倒下,讓本子都有些動了愛才之意。跳蚤,你已經不是墨家的人,為何還要依我墨家規矩,為那小子爭取生機?如果是你愛上了這個禍亂天下的男人,那才是愚蠢透頂,讓人嘆息啊!」
已經不止八十個了,當第八十三名對手倒下時,跳蚤面上泛起一片詭異的紅潮,忽然停住腳步,慢慢彎下腰,單膝跪下,大口大口地喘息著,握住杵地長劍的那隻手因為過於用力,五指關節都變成了青白色。
暫時沒有敵人向她衝來,梅林中卻響起了一個寂廖蒼遠的男人聲音。聽不出他在什麼位置,也無法從聲音判斷出他的年齡,卻能聽出他是個極度寂寞的人,好像全天下的人都無法理解他一般;這個人若不是被全天下拋棄,就是他拋棄了整個天下!
「你的體力已將耗盡,按墨家的規矩,挑戰墨血梅林者不可以殺害埋伏在這裡的墨者,而這裡的墨者卻會對你全力以赴,所以你無法盡敗梅林百墨。跳蚤姑娘,天下墨者畢竟是一家,本子不想與首陽山結下血海深仇,你還是認輸吧……只要你肯放下劍,就可以安然走出這片梅林,會得到最好的治療、最美味的食物。連續三天激戰,你不曾吃過一口熱飯,這樣下去就算不被殺死,也要活活餓死、脫力而死!為那個禍亂天下的小子,不值得!」
「禍亂天下的小子?呵呵,哈哈,嘻嘻,嘿嘿……鄧陵子,你憑何下此決斷?你去過白家莊麽?你見過白家莊的景象麽?你到過莊前的集市麽?你知不知道就是你口中這個禍亂天下的小子從齊國帶來了十萬石糧食,拯救了無數災民?這難道不是墨家遵循的兼愛之道,難道做了好事的人還要被你殺死才是天下大同!鄧陵子,你回答我!」
「以鹽利挑動魏齊之爭,大戰終有爆發之日,到時因他而死的人會遠遠超過他救下的那些災民!」
「謬論!沒有鹽利挑動,難道仗就不打了?他沒有出現前,難道天下就是太平的?在我師兄的勸說下,齊墨都已經改變了對他的看法,你憑什麼要替齊國出頭?」
「你師兄?怕是齊國那個徐公吧?齊墨早已偏離墨家大道,他們現在不過是一群苟且之徒而已,身為墨家人,竟有弟子出入女閭,著絲衣布履,被那徐公得知他們對白棟不滿,以金錢誘之,便罔顧天下安危,本子豈是此等人!」
鄧陵子的聲音蘊含怒意:「禽滑西見事不明,你更是看錯了人!天下雖有戰事,可數百年來,卻能維持天下均勢,無人敢起滅國之心,如今被白棟以鹽利誘惑,魏國強上加強,此戰若起,怕就是天下之戰!白棟這樣做,又何嘗不是為秦國東出函谷埋下伏筆?我南墨雖在楚越,卻是心懷天下,如何能不誅殺此僚?跳蚤,你還不幡然悔悟,與本子一同去見禽滑西,說服他與本子聯手,共同誅滅這個天下人的災星麽?」
「白棟興文事,安撫義渠,自己出錢興辦教育,你又如何說?」
跳蚤一面與鄧陵子辯論,一面暗中平穩氣息,恢復體力。她必須要贏!只有通過了墨血梅林,她才能為白棟爭取更多的時間。
忘不了七夕的那個夜晚,忘不了白棟為苦酒唱起的那首歌……這個混帳傢伙根本就不知道,有個懵懂了十七年的少女被他勾動了情懷,還記得那天她在哭泣,她在怨恨,可在哭泣和怨恨的背後,其實是很想很想白棟能為她唱一遍那首歌,只要一遍,縱然斷腸也無怨……混帳傢伙,你憑什麼讓人家為你如此,憑什麼?
少女的心事難猜,難到連她自己都無法猜出來,她只知道白棟不能死,只知道自己喜歡白家莊的感覺,這裡有溫暖的爐火、有慈祥的老夫人、有可愛的草兒和哼哼、還有個會唱歌勾人的混帳小子。這個小子不能死,跳蚤姑娘不許他死的……
天下三墨,首陽一脈重教化,齊墨靈活機變,就這個鄧陵子最為頑固,也最為手段毒辣。他早已偏離了墨家兼愛的教義,認為安定天下最好的手段就是武力和刺殺!從師兄那裡知道,鄧陵子手下像自己和聶諸這樣的高手就有十數人,他自己更是越國老白猿那樣的高手,此外還有三百死墨,這些人可以用任何手段殺人,甚至是與敵人同歸於盡,比越國的那隻老白猿還要可怕!
或許白家莊很安全,或許經過了藍田一事,秦國會加強白家的安全保衛力量,可跳蚤卻不允許白棟有任何危險,要讓他得到絕對的安全,只有靠墨家的規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