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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渠梁一個頭兩個大,周禮中也有孝道至大的說法,此刻他若回護妻子,難免就要落個『無人子之禮』的罪名,輕則引起後宮震盪,重則舉國不穩,無奈之下,吩咐人鞭責了卜戎異三十,哪裡會是真打啊?行刑的宮衛都是高舉輕落,好像在替卜戎異撓痒痒一般,可在國夫人看來卻並非如此,她感覺自己太可憐了,為了這個男人離開家國,為了他幾乎與老父反目,他卻為了一個不講道理的母親如此懲罰自己?一氣之下,國夫人不用人請,自己就進了冷宮。這時代還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冷宮,大概就是櫟華宮中某間閒置的房屋,並非國夫人的正宮就是了。
嬴渠梁在君書中對白棟說你嫂子如何如何,那就是在胡扯;這都快過大年了,卜戎異還是與他冷眼相對,婆媳矛盾已經到了幾乎不可調和的程度,堂堂老秦國君又沒做『雙面膠』的本事,現在就是只風箱裡的老鼠。這次派范強來賜肉賞紅布,一方面是肯定白棟對老秦的貢獻,同時也是讓范強尋機問計,在嬴渠梁看來,能擺平娘親和老婆的怕是只有這位四弟了,老四最講義氣,如今哥哥遇到麻煩,他總不會袖手旁觀罷?
什麼事情都能管,國君的家事如何管得?何況自己這邊屁股都還沒徹底擦乾淨呢,用高度白酒將范強灌了個半醉,親自把他送上馬車,白棟終究還是心軟了些,在范強耳邊壓低了聲音道:「回去告訴三哥,忍!忍忍就過去了。」范強看了他一眼,微微點頭,老傢伙眼中其實清明的很,他也帶走了一副對聯,還是白棟寫得那幅『家和萬事興』。
送走了范強,白棟發現苦酒和跳蚤正肩並肩站在門前一起看對聯,娘親和草兒也出來了,草兒在對他扮鬼臉,娘親則笑吟吟地望著兩個兒媳婦;苦酒和跳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還是苦酒先開口:「跳蚤妹妹,這羊腱子肉好難分割,你的力氣大,不如你幫我吧?咱們一起來孝敬娘親?」
「好啊,這快胙肉是風乾過的,正不知該如何做才好,姐姐你也幫幫我,看是回鍋炒了,還是煮了吃香呢?」
「自然是回鍋炒的好,夫君就愛吃回鍋肉呢。」
「好啊好啊,那咱們這就去做,明天就是年末元初的好日子了,可不能耽誤。」
兩人嘰嘰喳喳地說著話,笑得比誰都開心,看著就像是親姐妹。
白越氏看著離去的兩個媳婦兒,轉過頭對兒子擠擠眼、伸出了大拇指:「棟兒,你這春聯最好,怎麼不多寫幾副呢?白龍爺家要送,族人們也都送上一副最好,白家莊就是一家人,可不能厚此薄彼。」
「兒子明白。」看一眼還在偷笑的草兒,白棟佯怒道:「笑什麼笑,你也來幫我寫。」
白遲捧來了更多紅布和染過的紅紙,白棟邊說邊寫,草兒也跟著筆走龍蛇,什麼『天增歲月人增壽,春滿乾坤福滿門』,什麼『一年四季春常在萬紫千紅花永開』,上世過年的時候,家家戶戶都要貼春聯,白棟雖然只記住了十幾種,卻也盡夠用了。
族人們聽說有了這種好東西,紛紛蜂擁而至。沒用半日。白家莊家家戶戶就都貼上了春聯。莊外集市上那些趁年出貨的商家大感新奇,其中也有通曉文字的,立即就學著開筆來寫,一副對子居然就敢賣到五個圓錢,比後世搞傳銷的都黑。
過年了,人人都不會拒絕春聯這種代表喜慶的好東西,從白家莊到櫟陽,白棟首創的春聯一夜間就傳遍了整個老秦;到了大年三十的早上。連魏國韓國都知道了,口口相傳接力互遞的速度甚至快過了奔馬,正在向天下波及。
過年三件事,祭祖拜神擊鼓。這個時代還沒有鞭炮,所以在戰國時就是用擊鼓驅趕『疫癘之鬼』,這其實才是『除夕』的真正由來,至於驅趕名為『夕』的年獸,多半是後人的牽強附會。大年三十稱歲末,白家族人在白龍爺的帶領下祭拜祖先,大禮上提及最多的就是白棟的名字。
拜完了祖先,香香的回鍋肉早就準備好了。喝上幾杯白家高度酒,酒意剛起,就被草兒抓了要去擊鼓,看苦酒和跳蚤一副意動的樣子,白棟哈哈笑道:「那東西有什麼意思?我有更好的東西呢,現在就去弄。」
讓白遲準備了紅紙,又命人騎了快馬去造紙坊弄了些造紙時留在竹帘子上的薄漿皮,用木炭和硝石末配了些不合標準的黑火藥,一層層地裹在紅紙中,又用薄漿皮搓了些炮捻子,最原始的鞭炮就成形了。白棟對此並不擔心,早在唐時就有人發現了硝石可以放在竹筒中燃放,聲音比直接燒竹子要響,可直到宋代,用得卻還是殺傷力十分有限的火藥,真正意義上的黑火藥出現,恐怕要到明代了。
而且他故意只用了木炭和硝石,並沒有加入硫磺,就是不希望黑火藥過早出現,平白亂了嬴渠梁之心。上次嬴渠梁曾經詢問過『掌心雷』的事情,他只說時機未到,不可強求,否則定會被師門嚴懲;如今過年了,不弄些鞭炮出來實在心癢,管他呢,若是嬴渠梁差人來問,將一切都推到老鬼師傅身上就是,反正白家莊上下只他一人知道如何配比,就連這不算合格的『黑火藥』都是自己躲在屋子裡秘密弄出來的,到時還不是由他解釋,別人也只能聽著?
「這東西叫做『鞭炮』,內中所用之藥乃是我師門秘傳,下了神奇的符咒,所以就算用紙皮包裹,燃放起來也會十分響亮;外人要問,就說是清溪秘學,不可泄露,最多送他們些成品就是。記住了麽?記住了就隨我出去放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