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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亞里士多德堅決要騎上駱駝自行前去華夏的時候,禽滑西第一次來到了伊斯坦堡海港。
他的生意很好,在秦國這個大後台力挺之下,已經基本壟斷了蜀絲生意,蜀地的絲綢、茶葉、漆器在墨家子弟的努力下流水般運到波斯,根本就沒有機會渡過地中海去滿足饑渴的希臘和羅馬人。光是波斯就能將墨家帶來的東西消耗一空。
在雨中一步步走來的禽滑西削瘦了不少。墨家講究凡事親體躬行,所以在生意之初他是一定要親自過問的。雖然墨家的絲綢會先行從水路送到秦境,避開了難行的蜀道,可翻越不周山時的高原反應也讓他這個從未離開過平原的人慾仙欲死,肚裡不知問候了白棟幾千幾萬次。
進入波斯之後,濃濃的異國風情才讓禽滑西心情稍好,他喜歡這裡的葡萄酒、大蒜和洋蔥,尤其是用蒜頭煨出的駱駝肉餅,簡直就是無上的美味,禽滑西一頓飯能吃十幾個!
白棟站在房前,笑容滿面地望著禽滑西,為了保密起見,堂堂墨家巨子打扮成了漁夫。光著腳,頭上戴了一定波斯漁民常用的軟氈帽,脖子上甚至還系了一串鮮魚,人還沒有靠近,濃濃的魚腥味就撲面而來。
不愧是華夏第一恐怖組織的當家老大,喬裝易容的手段一流,脖子上系的都是正經的地中海沙丁魚,任誰也瞧不出半分破綻。
禽滑西瞪了白棟一眼,悶悶地走進房間,坐下來就道:「好一條絲綢之路,你這是想活活累死墨家子弟啊?偏偏此行又讓我墨家之人看清經濟商貿之利,明白了只有發展你口中的『經濟』才是兼愛天下之道,竟然無法割捨。你明白告訴我,是不是早就看墨家礙眼,才想出這麼個法子牢牢系住我墨家?」
畢竟是墨家巨子,果然不是傻瓜,不過禽滑西埋怨歸埋怨,見到白棟若有深意地望著他,終於忍不住笑了起來,白棟也是哈哈大笑,改變一個人都是非常困難的,何況是改變墨家?就算禽滑西肯接受改變也總要抱怨幾句的,洞房裡享受過歡娛的新媳婦不還得偽裝害羞麽,這就是一個道理。
「巨子是我華夏智者,自然看得出經濟商貿之道會對天下有多麼重大的影響,咱們便不談利益,只說為民。墨家在巴蜀的絲綢基地讓蜀人得了生計,販賣到波斯後,就可以賺取波斯富人的錢財,然後用這些錢在當地購買棉花和棉花種子,讓波斯的農夫也有了生計,這些棉花和棉種帶到華夏,從此華夏便有了最上等的過冬之物,製作棉衣和種植棉花的農工又可從中獲利,如此兼顧東西方民生計,難道不是真正的兼愛天下,難道不會令墨子地下有知也要喜翻了心麽?」
白棟微笑道:「如此不需兵戈就能令天下兼濟,不比墨家去幫人打仗來得美妙麽?慎子兄此刻應該感謝我才是,不過我這個人向來都是只求奉獻,不求回報的,你也無需客氣的。」
禽滑西哈哈大笑:「好一個白子,常聽人說白子多懷仁念、卻也有霹靂手腕、滅國之能,今天我才知道原來你的臉皮也是極厚的,你是只求奉獻的好人麽?楚國項家是多大的家業,卻被你坑得如此之慘,這就難怪項猛拼了命也要找你報仇雪恨了。」
「經濟之於一國,可如甘霖之慈,也可如刀兵之凶,項猛心中只有金錢,幾時顧及過天下蒼生?所以我不是坑項家,而是順應經濟規律,順應大道。」
「你是勝利者,總是你的道理。不過這個項猛也是個人才,短短几年,就能賺取了幾千萬錢,成為你的勁敵,我倒是很想知道,白子會如何應對?」
這次秘密來到伊斯坦堡海港,正是為了應對木西京和項猛的陰謀,只是不知白棟要如何安排,禽滑西很是好奇。
木西京要裹亂義渠,項猛則密伏良久要算計白家商社,可謂雙管齊下,白棟卻身在萬里之遙的波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讓人很難猜測他究竟在打什麼主意。難道是要墨家出手去暗殺項猛和木西京?這倒是個不錯的法子,就是有些不符這位白子的行事風格,怎麼看都是個下策。
「也是我過於大意,才讓項家漸漸成勢,這次我要拜託慎子兄一件大事。襲殺項猛!」
「我沒聽錯吧?堂堂白子,一代文宗,鳳鳴書院的始建者,竟然要拜託墨家刺殺他人?」
禽滑西哈哈大笑,白棟向來不主張墨家刺殺手段,想不到這次居然來請自己出手,真是讓他心中大快。
第六百零七章 邯鄲夜客
越是深入了解這個時代,白棟就越能理解太史公為何要為遊俠列傳。
這個時代的人就已經明白了斬首行動的重要,而斬首行動中的核心人物『刺客』輕生死重大義,以一人之命換來戰爭消彌,這難道不夠感人至深?難道不應當被史家樹碑立傳?
大一統時代的刺客或許會為人不齒,可在這個戰爭頻仍的煌煌亂世,刺客們直接或間接消除了多少戰爭?挽救了多少人的生命?墨家為百家之一,兼愛天下也兼濟天下,他們會秘密培養刺客、成為這天下最恐怖的組織,又豈會是沒有原因的?
可就算如此,白棟自出世以來也從未動用過刺客,這一次是例外。
龐涓這種愛興兵戈的戰爭狂人不可怕,收服過來就成了,因為他手中沒有資本,只能依附於某個國家勢力,而項猛則不然,轟然倒塌前的項家就因為財雄勢大不怎麼受楚國控制,經歷過一場貨幣戰爭的項猛就更不會顧忌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