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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白棟面前的數人雖然不像什麼貴族,卻也不似普通的鄉民,其中有位看著還很眼熟,似乎是初來那日親自迎接他們的一位族長。見到小贏駟進來,這些人紛紛起立行禮,這是秦國世子、日後的一方諸侯,可沒人會把他當作普通的小孩子看。
「本子是幫不了諸位了,不過剛好這位鍾無鹽姑娘卻也要尋找各位,齊國的無鹽邑大家都是知道的,鍾離氏更是當地大族,這位鍾姑娘正是族中有數的女中英雄。如今她有意在武原伸展,只看各位願不願合作了;這次原本該是鍾姑娘與各位商談,也是應她之請,我才來做個見證,現在又加上秦國世子,各位鄉老當不會再有顧慮了罷?」
白棟一面笑著說話,一面暗中瞪了小贏駟一眼,好歹也是秦國世子就不能有些吃相?嚇得小贏駟三兩口吞下嘴巴里的雞子酥,輕輕放下了抓在手中的豬油糕,心裡卻在琢磨個不停,太傅這是什麼意思,為這位鍾離阿姨做見證?這位阿姨究竟要在武原做什麼?
第五百二十五章 資本論(八)
坐在房中的幾人都在五旬上下的年齡,除了梅子姑娘本家的族老外,分別是武原城外幾個大族的首腦,姓氏雖然古里古怪沾不上貴族的邊兒,卻都是上千人的大族,武原城郊的水田山嶺倒有五成是被他們控制的。
這些族老們也是見多識廣,聽了無鹽鍾離氏的名字不覺紛紛點頭;鍾離氏雖然是貴族,卻不是周天子家的親戚、更沒有得到過天子分封,而是耕武傳家的農人出身,姜齊時立下赫赫戰功,得到了管子青眼這才有了出身,比起那些含著金鑰匙出生的貴族來,鍾離家自然讓他們感覺十分親切。
木族的族長看了看鐘無鹽,有些狐疑地道:「有白子和秦國世子見證,我等自然是可以放心了,只是不知鍾離姑娘找我等來要做什麼?咱們這些人都是本本分分的農人,可沒有興趣做買賣的,只怕鍾離姑娘找錯了人。」
戰國初期的商人地位還要遠遠高過後世,而且此時的商人多半以誠實信用為基礎,不似後世奸商,可本份的農人也不愛與商人打交道,只覺這些人個個都像狡猾的狐狸,一個不小心就要著了他們的道兒。
「無鹽鍾家從來都是耕武傳家,我哪裡會做什麼買賣?這次請白子見證,就是希望從各位族老手中租下幾塊土地、山嶺、河流和灘涂,各位族老請看,就是圖上標示的這些地方了。」
鍾無鹽顯然早有準備,從袖中取出一張圖紙展開來在這些族老面前,上面正是武原城的附近的山川土地。戰國初期的土地經過各國大力改革。已經從初期的井田制變為土地部分為諸侯國有、部分為私人大地主持有。早期依附在井田上的平民和奴隸也完全變成了租賃土地的佃農;這幾個大族的族長就是最大的地主了。手中不僅有良田,甚至還有部分山嶺河流以及半開發和待開發的荒地和灘涂。鍾無鹽這張地圖上標註的正是他們擁有的土地。
幾名族長聽到鍾無鹽要租賃土地心中無不驚奇,族中土地除了分給嫡系血脈子弟,原本就是要租賃給旁支族民和外來戶的,不過這些租者也都是明曉根底,不是幾代生活在武原的農人,就是真正靠土地生活的好把式。鍾離家雖然是耕武傳家,卻畢竟是齊人。齊人跑到越國來租賃土地也就罷了,偏偏這位要租賃土地的還是個女子,叫人如何不奇怪?什麼時候無鹽鍾離家的女人愛上了到越國種地?
而且圖上標註的幾塊土地山嶺都是些偏僻到不能再偏僻的貧瘠土地,有些算是半開發、已經平整出來正在養熟,有些乾脆就是荒地;還有一些在往年海嘯時被海水泡過,做鹽場就差不多,哪裡能養活莊稼?如今海水早就退了,武原又是個內陸河流與海洋交匯的地方,就算挖出鹽井也很難產出多少鹽,這位鍾姑娘專挑這些沒用的土地來租賃。莫非是有什麼陰謀不成?
經歷了越國三年內亂,如今就連最淳樸的農人也變得精明無比。突然遇到這種天上掉麥餅的好事,反倒人人沉默不語、望著鍾無鹽只是發呆;小贏駟也忘記了吃喝,只顧看著白棟和鍾無鹽,不明白太傅和鍾阿姨究竟是要做什麼。武原的各種資料他都是看過的,自然也看過這幾個大族的土地,鍾阿姨要租賃的那些土地分明就用不得,再說她哪裡來得錢?難道這些日子太傅調動大筆銀幣就是為了幫她租賃這些荒地?這也不對啊,太傅不是打賭說要不用一個銅錢就解決武原的問題麽?現在卻變成了花錢租地,而且出面的還是鍾無鹽阿姨這個對手?小傢伙晃晃腦袋,感覺自己還是不要亂想了,吃豬油糕才是正經……
白棟微微一笑:「各位族長稍安勿躁,不妨先聽聽鍾離姑娘出價多少和她的條件?若是對各族有益無損,那又何必拒絕呢?這些年的日子不好過,若是沒有外里相助,只怕楚國人今年未必肯賒青苗給各位了罷?」
「白子就是白子……」
就算有再多的顧慮,是人就要向現實和利益低頭,聽過白棟的話幾位族老不覺低頭沉思,還是那位木族族長首先道:「不知鍾離姑娘是如何打算?這些荒地土嶺可是沒有多少用處的,鍾離姑娘租來又能做些什麼?」
越國的地下水多半含有鹽分,所以在這裡種植水稻就必須使用經過嚴格挑選的青苗方能長成,收成的稻米可以食用產量也高,卻偏偏無法配植出合用的青苗,所以每到春耕秋耕之時,越國的農人都要購買楚人的青苗才成,這種情況尤以武原為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