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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上過於擔心了,白家叔叔爵位雖高,至今卻只肯做老秦的『客卿』,就算這次率軍東征,還不是被君上逼迫、為了跳蚤妹妹之事麽?這樣的人做駟兒的太傅你不放心,換了他人難道就能放心?」
嬴渠梁被她說得一愣:「不錯,若是連平安郎寡人都不放心,秦國還有何人能令寡人放心的?細君說得有理,正是寡人胸懷不夠,枉對了平安郎……來來來,細君你來看看平安郎的這封奏書,說是要寡人授受大權,讓他可以在此戰中破格提拔新進將領,以壯我老秦士氣、補我為將不足之缺。比如這個秦觀,平安郎有意提升他為中尉副將,嘖嘖……景監當年在軍中時,所授的也不過只是一個中尉副將而已啊……」
「君上萬萬不可吝嗇,臣妻也看過了戰報,這次能夠大敗木子齒,秦觀的功勞可不比叔公子小了,封他一個中尉副將又有什麼?」
「我吝嗇?你啊……看來只要是平安郎的請求,你就必會支持了。細君,就因為他是你和駟兒的救命恩人麽?」
「君上冤枉人家……人家可沒有因私廢功,所作所為還不都是為了秦國?」
卜戎異見丈夫質疑,頓時撅起了紅通通的小嘴兒,她雖為人母,其實還不到二十五歲,這一撒起嬌來倒真有幾分少女的風情。
龐蔥最近很鬱悶。
身為龐家子孫,他的肩上總是承載著過多的壓力和期望,龐涓對他這個侄子也曾非常重視,曾經親自傳授他將兵之法,給予他許多機會;比起一般的將領,龐蔥其實還算是優秀,可還是無法讓龐涓滿意,這次兵伐趙國卻沒有帶他同去,就已經表明了龐涓對他的態度。
在叔叔面前不得重用卻偏偏帶上了龐家人的烙印,於是魏申也不肯待見他,七路大軍迎擊秦君,魏申的『嫡系』走在後面側面,卻要他直面秦國大軍,這不是有意排除異己又是什麼?
龐蔥倒是不怕被排擠,為將者首重軍功,魏申要消耗他的兵力,他也正求第一個建功。秦軍算什麼?就憑老子手中的三萬鐵甲武卒,定可盡滅秦軍!公子少官魯莽無知,打仗時愛良光膀子的事情他早有耳聞,這種對手就是菜,他龐大將軍只需要輕輕揮刀即可。
公子少官很聽話的沒有南逃,反倒是直直迎上了他的大軍,可見愚蠢之極,興奮無比的龐蔥披掛上陣,擺開了他的無敵軍陣,就要正面突破敵軍時,卻發生了一件始料不及的事情,秦軍居然一箭未放,掉頭就走?而且他娘的來去如風,趕都趕不上!龐大將軍目眥欲裂,這打得算是什麼窩囊仗?
秦觀是這樣對公子少官說的『龐蔥與木子齒一南一北,我軍固可與上將軍夾攻木子齒,敵人又何嘗不是如此?所以我們要攻木子齒,必先迷惑龐蔥、疲憊其師!龐軍八萬,硬打是不成的,這與上將軍要求的時刻保持優勢兵力不符,好在龐軍多鐵甲重卒和沉重的戰車,我軍則盡為精騎,一旦帶著他們兜起圈子來,那便優勢在我……待他們疲了累了,不肯追了,我軍再行南下,龐蔥將門傳家,必會駐軍休整,那時便是我大軍縱橫之時。」
魏申是從骨子裡看不起秦軍,仗還未打就已經將自己放在勝利者的位置上考慮問題,所以空有七路大軍,卻還要處處防備秦軍逃走、拉起一個完美的包圍圈,魏兵雖多,可需要防禦的要處也多;而且在他看來,有龐蔥和木子齒兩軍就已經足夠擊敗秦軍了。
魏申的驕傲為秦軍一口吃掉木子齒創造了條件,秦觀看得准、用心也夠狠,再遇上一位從善如流只求滅敵的秦國叔公子,這對最佳拍檔不創造出奇蹟才怪。
龐蔥果然是將門出身,看出秦軍意在誘敵,起初也未全力追趕,本想步步為營逼迫秦軍決戰,哪裡知道這隻秦軍精騎太不安分,綴著秦軍走了方一日,魏申傳書來的信鴿就能做一場盛大的鴿子宴了,公子少官這哪裡是逃跑,一路上忽左忽右,大軍行進飄忽,而且還順手攻克了魏軍幾所囤糧之所!
魏國自成天下第一強國後,幾乎不用擔心敵軍侵犯,這些南方糧所都是為隨時用兵準備,例如魏軍要攻楚國,有了這些糧所的存糧,大軍就能迅速南下,不用等待大梁從各地調集糧草;所謂強者恆弱,越是強大的國家,它的內部就可能越是虛弱,這些糧所就是弱點所在,此次龐蔥一軍南下,本來就肩負著消滅秦軍和保護這些糧所的任務,如今秦軍未滅,公子少官卻在他的眼皮下連克數座糧所,這等於是狠狠給了他這位龐家子弟一耳光!
龐蔥大怒之下,發誓要活擒公子少官,戰車不要了,取下套車的馬裝備步軍,魏武卒不是可以身披重甲奔向百里遇敵可戰戰可勝之麽?給我追!公子少官是本將軍的,誰敢插手那就是與本將軍過不去!魏申對這種精神士氣自然是要大加鼓勵的,魏申一系的將領也是樂得看戲,反正秦軍勢弱沒人看得起,誰也不信手握三萬精銳武卒的龐蔥會有被秦軍吃掉的危險,累死孫子的戲碼誰不愛啊?
龐大將軍這次真是想多了,魏武卒是能跑,可那是比起步兵而言,頂著幾層重甲每天奔行近百里,這麼春風和煦的天氣里硬是有人中暑昏迷了!騎兵也不成,一來是人數太少,追著追著遠離大隊,反倒被秦軍回頭吃掉不少,而且魏國南方盡多山地,幾日追下來,馬蹄子都要被磨光了,戰馬如此就成了廢物,只能殺了吃肉或者送到鄉下去拉車。龐蔥就是想不明白,秦軍用得莫非是天馬麽?馬蹄都不帶磨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