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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造字?這……這個……」
東陽君明顯有些凌亂,竟然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無顓則無比崇拜地看著師傅,師傅這樣大的本事,造個字又算得了什麼?東陽君太沒有見識了,就是只蹲在井底的土蛙。
「新造的字體就在後面,東陽君翻過幾頁就能看到。棟沒有別的要求,只希望在三日後的文會上,周王室可以當眾表態支持我,並且以王室為先導,以後王室的文書史記、與各國的信書往來、甚至是頒發王命,都要使用這種新字體。東陽君以為如何?」
「嗯……白子創出的新字體形狀扁平,筆劃卻為渾圓,結構更為簡單明了,卻又不妨礙辨認,不錯,當真不錯……有了這種新字體,更顯得白子書法美妙伸張,先前那種明明有神蘊在內,卻無法伸展舒張的奇怪感覺竟然消失了。」
隸書比起李斯改良的小篆更適合毛筆書寫,不但寫起來方便快捷,也更講究方圓合度、陰陽和諧的道理,不似篆書一味講究筆劃繁瑣、字體渾圓,近看還好些,遠看就是鵝蛋。以前是見不到這種文體,一旦看到,但凡稍通文墨的人都能發現其中妙處,更何況是東陽君這種自小就接受王室啟蒙的『高級知識分子』?一看之下,頓時愛不釋手,恨不得趴在書上仔細欣賞,只顧讚嘆了,卻忘記了回答白棟。
無顓也湊過來看,還拿起食箸沾了魚汁在桌上模仿書寫,竟然學得有模有樣,雖然及不上白棟法度謹嚴,有大家風範,卻比他自己寫的篆文好看多了,不覺喜歡的連連擊掌。以前總被草兒姐姐嘲笑他字寫得難看,日後學會了師傅的新體字就再也不怕被笑話了。
「東陽君以為如何?我知道你是天子叔父,是可以定奪此事的。」
「呃,這件事啊……似乎有些困難……白子也是知道的,王室窮困,天子心憂,哪裡還有心思管這些閒事?」
東陽君從書中抽回心神,表情奇蹟般變得淡然了許多,微微搖頭,用食箸輕輕翻動起魚膾來,很像是後世那些最喜歡拈動手指的貪官污吏。
「此事若成,後世都會傳誦天子英明,難道天子不顧及身後名麽?」
「此事若成,名氣最大的還不是你白子?王室如今要的可不是虛名,看到王上出行時沒有華麗的車輦、堂堂王后連使用些燕地胭脂都要小心計算、王子想要周遊列國,那些國家竟不肯承擔區區路資,東陽在心疼啊!」
東陽君定定地望著白棟,眼圈兒忽然變紅:「王室不要別的,就要錢!」
他是拿定了死要錢的主意了。
「也罷……除了作為貢儀的那三十萬金,我私人再出二十萬。不過要算是我借給王室的,以後有機會再慢慢歸還,東陽君以為如何?」
白棟輕笑起來,就像一隻狡猾的男狐狸。
第二百四十一章 做個引導者
會文館中群賢畢集,茶香酒香書香,自然也少不得鬢影衣香;諸子學宗原來也是有血有肉的人,他們也會高談闊論,論辯到激烈處也會大放嘴炮吹噓自己,喝到好茶好酒也會大聲讚美,見到美麗的姑娘也會要求演奏琴曲……聽得是琴、看得是人。
越姬周旋於天下名士之間,為他們送上一碟碟茶點和一壺壺香茶,同時在偷眼打量這些天下著名的學宗。原來這個面容方正身材高大的人就是孟珂,與他論辯到激烈處的就是墨家巨子禽滑西?那個姓顏的老頭兒就是顏淵公的子孫麽?孔夫子將顏淵公誇說得多好啊,『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賢哉回也!』怎麽這樣的賢良之後也會吹鬍子瞪眼睛的?原來坐在他對面的是楊朱先生,這個老酒鬼,還欠著本姑娘的酒錢呢!
白先生還沒有來麽?再這樣下去真的要天下大亂了,居然有人拔劍!一個大鬍子眼如銅鈴的傢伙抽出巴掌寬的巨劍來,看得她花容失色,好在他只是想要砍破酒罈而已……天啊,范家會館裡又不是沒有夥計,你就不會叫人幫忙,非得要自己來?這究竟是諸子文會還是遊俠兒聚集的江湖聚會呢?不對,他們簡直比那些粗豪激烈的江湖遊俠更為吵鬧,而且讀書人吵起來還都是一套一套的,聽著都讓人眼暈。
「越姬,你竟然也在此地?」
白棟不知何時走進了會館論堂,微笑著站在越姬身後;諸子文宗見到了老對手或者老朋友。不是抓過對手立即展開激烈辯論就是扯過老朋友敘舊。看到他進來最多點點頭。完全抽不出身來打招呼。
白棟這個主事人很是無聊,在堂中走了幾步,正想去到主位上坐下,就見到了這道熟悉的倩影;他鄉遇故人,見到越姬不覺就想起了溢滿花香的越家小樓,還有那個端著茶水在他面前興奮雀躍、容色嬌媚的越女。
「門主不放心,要我暗中保護先生。也是湊巧,景公特別安排了小女子前來。說我是先生的故人,用起來方便。」
越姬回頭見是白棟,頓時露齒一笑,壓低了聲音道:「經歷了南墨那件事,綠真門主便秘令天下越女暗中保護先生,越姬不過是其中之一罷了。」論堂內太吵了,她也不怕被人聽到什麼。
「哦,想不到越姬姑娘也是越女門的人?那就請替我謝謝綠真姑娘,白某安全得很,倒是不用為貴門增添麻煩。」白棟微微一愣。越姬應是越女門潛伏在老秦的首腦人物了,綠真倒是沒有隱瞞自己。足見合作之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