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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過白棟賞賜的一金,苦酒深深下拜,起身瞬間,不露痕跡地迅速擦去了眼角的淚痕,然後小鳥兒一樣輕快地飛到山藥身旁,把金子交在了父親手裡。
山藥都樂壞了,拿著金子在衣襟上擦了又擦,揣進袖子後手就不肯拿出來了,生怕一不小心弄丟了這筆飛來橫財。老軍們都笑著誇他生了個好女兒,有了這錠金子,到櫟陽關市開個鋪面都成了,再也不用過這種顛沛流離、朝不保夕的生活。
山藥還在暢想今後的幸福生活,苦酒卻忽然向他連磕了三個響頭,然後就飛一般的跑開了,老兵們看得哈哈大笑,苦酒還學會害羞了?山藥你老實交代,是不是苦酒有了心上人,剛賺夠了嫁妝錢,這就急著要去會情郎了?
對於這些刀口上討生活的老兵來說,活著就是最大的幸福,雖然苦酒的舉動有些不尋常,他們也不會多想什麼;李敵卻是聳動了一下眉毛,低聲道:「她在全力奔跑……」
確實有些古怪,白棟總覺哪裡不對,走到山藥面前提醒了一句:「我要是你,就快追女兒回來。」
「是,多謝先生。」
山藥眼睛跳動了幾下,忙轉身向苦酒追去,畢竟是父女連心,他也感覺到有些不對了。
又喝了大半碗豆汁,吃了一個饅頭,卻總覺味道不對,白棟回頭看看李敵,發現這傢伙也正在看著自己,兩人目光交接了一下,異口同聲道:「不對!」
李敵壓根兒就不廢話,一把提起白棟的衣領,腳下快步疾行,去得正是山藥父女奔走的方向,老軍們也感覺到哪裡不對了,不知是誰先喊了一聲,呼啦啦都跟著跑了過來。軍中的百夫主千夫主並沒有阻止,李近衛長和白先生突然向大營外面跑去,此刻就是回報君上,他們也一樣要帶兵追隨。
苦酒一向是個好孩子,平日裡給她兩文錢聽一個曲兒,她還會害羞的只收一個,今天卻向白先生要了一金?賺到了錢本該開心,她為什麼跪在父親面前磕了三個頭,就迅速向大營外面跑去了,莫非是……
老兵們都是見慣了生死的人,可那是在血肉橫飛的戰場,死亡本來就是再正常也不過的事情;卻沒人希望看到苦酒出什麼意外,沒看到李近衛長提著白先生跑出去了麽?快跟上!
第十九章 生死人而肉白骨(上)
在秦軍大營的西北方向就是一條奔騰的河流,這是洛水支流,水勢雖然不算浩大,卻足夠秦軍取用。這個時代依山傍水紮營也是兵家鐵律,而且不用擔心敵人會到上游截斷河流利用水攻;周公雖然早逝,教化之功尚存,以水火殺敵的手段,戰國初期的名將們還不屑使用,如果上溯春秋時代,戰爭更是彬彬有禮的奧運會。
山藥在河邊聲淚俱下,女兒跑得太快了,他追到河邊的時候只見到一縷黑髮在水中閃現了下便消失不見,河面不算很寬,可是水流湍急,就這一會兒的功夫人都不知道被衝到哪裡去了。他想跳進水裡,可剛抬腳就感覺雙腿劇痛,站都站不穩了,這是因為大驚大恐造成了腿抽筋。
怪不得要賺我一金,苦酒原來死志早決,白棟被李敵拎到河邊時,剛好看到苦酒在水中一閃而沒,正想撥開李敵跳下去救人,卻覺身子一松,被人扔在了岸邊,耳邊響起李敵的聲音:「看好那個叫山藥的,救人的事情交給我。」
原來這個殺人狂魔不只是會殺人,救人也是一把好手,話音還在耳邊,人已縱入河中,入水的姿勢可真瀟灑,好像一頭經驗豐富的魚鷹,破開水面都沒有濺起多大的水花來。
好水性!白棟暗暗鬆口氣,一面安慰著山藥,一面阻止熱情的老兵們學雷鋒,水勢太急了,有李敵這種變態下去就好,否則說不定還會多賠上幾條人命。
河水湍急,連魚兒都要努力遊動才能保證不被沖向下游,李敵卻一步步從水底走出來,苦酒被他托在肩上,長發亂得像水草,雙眼緊緊閉著,臉色蒼白如紙。
李敵對白棟搖搖頭,輕輕將苦酒放在了地上。山藥慘叫一聲撲在女兒身上,摸摸脈門、探探鼻息,兩眼一翻就要暈過去,卻被白棟一把拍在肩膀:「讓我看看,你女兒或許還有救!」
「不用白費力氣了,死人活人我還是能分清楚的,她氣息已絕,沒救了。」李敵搖搖頭,這次倒沒鄙視白棟,誰也不想看著一個花季少女就這樣香消玉殞。可惜回天無力啊,除非是號稱可以『藥死人、醫白骨』的當代扁鵲秦越人在,或許還有一線希望。
「我說可能有救,你沒聽到?」
白棟惡狠狠地望著李敵:「別廢話,脫衣服!」
河邊靜悄悄的,只有湍急的河水發出低沉的嗚咽聲,仿佛是在嘲笑白棟這個自不量力的凡人。
老兵們瞪圓了眼睛圍攏在四周,偶爾說話交流,都是壓低了聲音,生怕驚動了什麼人似的;山藥也停止了哭泣,偶爾鼻子還會抽搐一兩下,眼中卻滿滿的都是希望,他在期待奇蹟發生。
傳說為高人弟子的白先生已經放出了話來,說是要救回已經斷氣的苦酒?雖說有『壯麵』的神奇手段在先,大家也都嘗到了香甜鬆軟的咪咪,卻難免還是有一絲懷疑。都聽說有個叫扁鵲的神醫可以救活死人,卻畢竟是聽說啊,難道今天還能親眼目睹如此神跡?
李敵的身材果然很不錯,幸虧今天穿得不是連體的深衣,而是一套類似胡服上下分片的輕便衣裳,上衣一脫,就露出古銅色的精赤膀子,真是太有形了,硬生生的有八塊腹肌,而且光滑潤澤沒有一點傷痕。像他這樣的殺人魔王身上居然沒有多少傷疤,可見手段厲害,絕對是這個時代的頂級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