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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周天子王命嘉獎,他親率文武百官遠迎百里,賞賜『免死玉牌』,這固然是君恩深重,又何嘗不是一種試探?嬴渠梁甚至認為自己的試探行為很無恥、齷齪、忘恩負義,可他卻又不得不這樣做,只因為他是老秦的君主。
「我永遠都是個教書匠、是個顧全小家的自私男人……在贏姝一事上,君上難道還看不清楚我麽?」白棟望著煙塵滾滾的戰場,忽然嘆了口氣。
「十萬石糧食,救了無數災民,這樣的功績,就是寡人也不曾有過……」
「徐公願意送糧食給我,難道我會不要?糧食是我弄回來的,可正是因為三哥會用人,用對了我這個好運氣的小子,災民才能得救,所以老秦人會感謝我,也會感謝三哥。」
白棟抬起頭,很認真地望著嬴渠梁:「小弟第一愛賺錢、第二愛教書育人,第三希望看到天下昇平,一心想得就是親人和朋友能夠平平安安,現在錢賺了不少,以後最多就是幫幫衛鞅、搞搞教育什麼的。對了,聽說三哥也希望少官入書院?你看我該如何考他才是呢?」
「對他就不要太苛刻了,寡人三兄弟中,大哥為當代人雄,寡人中規中矩,唯獨少官是個沒腦子的夯貨,讓他在書院多讀些書吧,算是四弟你幫了我一個大忙。」
嬴渠梁忽然握住白棟的手,眼中沒有戰場上的刀光血影,似乎秦軍就是死上再多人也不會讓他多看一眼,卻動容地望著白棟:「白子定,則書院定;書院定,則老秦定;四弟,三哥就一個要求,別讓我擔心……」
「擔心就是不放心,無論做兄弟還是臣子,讓三哥不放心了,讓君上不放心了,都不是什麼好事情。」
白棟笑著反握住他的手道:「而且三哥還少說了一句,三哥的心定了,老秦才會真正安定,我這個『白子』可左右不了秦國的大局。」
嬴渠梁愣了一愣,望著他的目光從探詢轉為柔和,終於放聲大笑……
第二百八十三章 截拳道
戰鬥還在繼續,如果是身臨其境或許會被血與火的戰場感染到,可此刻身在高高的山丘上遠遠觀望,就基本沒有了殘酷的感覺,仿佛就是在看著一群螻蟻爭鋒,很多戰士倒下了、死去了,卻距離自己非常遙遠,根本無法真切感受到戰爭的可怕。
白棟忽然起身向山腳下走去,他還不想這樣快就變成一個冷血的上位者,望著無數戰士捨生忘死卻沒有絲毫感覺;雖然這是成為一代名將的起碼素質,他現在卻不想做那種『一人成名萬骨枯』的名將,寧願做一個會被戰爭嚇昏頭的普通人。
嬴渠梁望了他一眼,沒有阻止,只是命令上百名執盾親軍跟上來保護自己這個兄弟;比起白棟,他更享受這種高高在上、視眾生如螻蟻的感覺,做國君的日子越久,這種愛好就越是浸入骨髓。
站在弓箭射程之外,近距離觀看這場戰鬥,白棟終於被震撼到了;這與在隴東設計木仲屠完全不同,那只能稱為『圍獵』,孟氏家城外的這場戰鬥才是真正的大軍對撞,讓他可以看清楚這個時代的戰鬥方式。
原來戰車集團衝鋒是如此可怕,就像是後世的坦克衝鋒集團一樣,一次撞擊就可以對步兵陣列造成無法彌補的創痕;這個時代的騎兵不是不可以正面抗衡戰車,但是機會只有一次,就比如嬴渠梁在河西之戰中率領上千騎兵衝擊公叔痤的本陣一般,一次拿不下敵酋,騎兵的機動性立即失去。又因為沒有馬鐙馬鞍。戰馬一旦失去了衝擊力。騎士們便無從發力,無法像戰車上的戰士一樣繼續保持攻擊力,只能淪為步兵。
秦軍畢竟勢大,擺出的戰車就有足足五十輛,另外還有公子少官親率的兩千精騎從左右包抄,所以從戰鬥一開始,就從戰陣正面成功壓制了白孟聯軍,不過雍郿精騎就是雍郿精騎。公子少官的騎兵與他們只是交手一個回合就落在了下風。
這個時代的騎兵第一靠騎射,第二才靠近身搏殺,他們沒有中世紀歐洲騎士的誇張長槍,更沒有馬鐙可以憑藉發力、在馬背上做出一系列的砍殺動作,近身戰完全靠得就是戰馬本身衝力,所以一旦遇到對方的騎兵,當弓箭射光後最好的戰鬥方法就是『添油戰術』,一千名騎兵分成十批衝上去絕對比一股腦都衝上去要好得多。
公子少官現在也算半個馬戰行家,他在隴東草原苦心訓練出的這五千精騎基本可以做到如臂使指,只要他旗令一動。手下騎兵就會控制馬速,做出波浪狀攻擊。讓騎兵『最寶貴的第一次』用在刀刃上;可當遇到白孟兩家的雍郿精騎後,他卻發現對方就像是一名劍術高手,無論是主將還是普通騎士,都能夠憑藉經驗打在他的『軟肋』上。
當雙方騎士都射光了自己的箭後,第一輪對沖就開始了,此時雙方本陣的戰車已經攪殺在一處,任何一方的騎兵獲勝後就可以從側面衝擊對方本陣,所以這一場騎兵對沖的戰鬥也就變得極為重要。
公子少官下令搖動將旗後,他手下的騎士立即分列出層次,並開始了浪潮式的攻勢,準備用連續不斷的衝擊力打破對方的騎陣,可當第一波秦軍騎兵衝到敵軍面前,還有半尺就能找到最好的發力點,將人力馬力都發揮到最大時,面對的白家騎兵卻突然像是向前蹦出了半尺,搶在他們前面發揮出了最大馬力……
「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