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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棟這一次是把他坑慘了,就連他獨生的兒子也因此丟了性命,可龐涓終究是龐涓,悲傷過後,首先想到的就是如何恢復昔日榮光甚至更進一步;骨子裡就是戰爭狂人的他不會放過每一個可以縱情疆場的機會,如今魏國已經無法給他盡情發揮的舞台,山東各國對他只有仇恨,又該到哪裡尋找一個新的舞台呢?比起自己的畢生追求,比起掌握幾十萬大軍的快感,兒子的性命似乎又不算什麼了……
遠望櫟陽巍峨的城牆,雖然比不得大梁高大堂皇,卻別有一番勃勃生機,龐涓是畢生帶兵的人,他確信自己在這裡看到了殺伐之氣!魏國盛極而衰,現在就是個懷揣百萬金錢的垂垂老者,秦國這個青年人雖然還很窮困,卻多了一種進取的力量!
似乎是為了歡迎他的到來,櫟陽城頭響起了號角,城門下一桿黑底白火溜邊的『白』字大旗正向他疾馳而來,遠遠看到旗下的那個青年貴族,龐涓的目光驟然轉冷,嘴角邊卻隱約露出了一絲笑容……
第四百章 大忽悠白棟
「師兄!師兄一路辛苦了!」
隨白棟同來的還有數十名白家精壯,手中拿的卻不是劍戈弓弩,而是香噴噴的烤肉、美酒,玉奴易貳叄也跟在身旁,抱著一方古琴,見到白棟迎上了龐涓,他就席地而坐,叮叮咚咚撥弄起琴弦來,彈奏的卻是那首膾炙人口的千古佳作《高山流水》。
白棟距離龐涓一行還有十多丈遠便從馬車上跳落下來,一把握住龐涓的手道:「師兄辛苦,小弟準備了美酒美食,吃喝好了咱再進城去也還不遲,綠真姑娘、猿公,有勞有勞,大家一起坐吧。」公子順和公輸家人目前只算是白棟的下屬,卻是入了別席,並不與白棟龐涓坐在一處。
古人重歡聚離別,所以才會有十里相送、十里相迎的禮儀;龐涓如今雖是離國奔逃之人,名義上卻是白棟的師兄,所以這入城前的禮儀下馬酒概不可少,不過白棟親自來迎接也算是給足了他面子,如今他是什麼身份?已經不是魏國的上將軍了,比喪家之犬強不了多少。
綠真和猿公點點頭,各自落坐在白家精壯臨時搭起的筵席上,不過就算是猿公這樣天下一等一的高手,也是主動坐了下首陪席,將客位主動讓給了龐涓。大家都看得清楚,白子對這位落魄的師兄可是極為重視的,否則就算親自來迎也不用打出嬴渠梁親賜的白火旗,這樣的旗幟在秦國軍中只得一面,如果不是嬴渠梁特許,任何將領都沒有資格使用。
幾巡酒下來。綠真和猿公便告便離席了。只餘下白棟和龐涓咫尺相對。不過猿公和聶諸行出不過兩三丈遠,以他二人的身手,就算萬一有變也可保證白棟的絕對安全。
「這酒還是師兄上次入秦時嘗過的,如今窖藏更久、選料更精,味道自也更為醇厚,師兄不可不嘗……還有這鹵香牛肉也是小弟的首創,要做成此物,素醬油是不可或缺的。還要配出一種滷水,這才能保證牛肉入味香濃,人間美味,師兄不可不嘗。好大一塊牛肉,你我兄弟幹了這杯如何?」
易貳叄如今的琴技是越發精純了,一曲高山流水被他彈得纏綿悱惻,配合著白棟十里相迎的誠意當真無法不讓人感動,龐涓低頭狂吃了幾塊牛肉,足足幹了半壇酒才抬起頭,緊緊盯著白棟道:「我兒子龐英死了。」
「我知道……不過小弟也未料到會有此結果。師兄的兒子就是我的師侄,其實我心中也是非常悲痛的。」
「狗屁!我家中密室是你安排的罷?還有那些密信!龐家算是被你坑死了!你就是罪魁禍首。我兒子這筆帳不找你算找誰算?」龐涓要瘋了,你心中悲痛?當我是三歲孩童般的好哄騙麽?
「師兄找錯了人!你在魏國經營十四年,立下功勞無數,是一間密室和幾封密信就能撼動的麽?魏申是魏國世子,為何他如此痛恨師兄、出手無情?公子昂是天下聞名的至誠君子,聽說他幼年孝敬父母、成年後友愛兄弟妻子,就連對待家中仆傭都會以誠相待、絕無悖信,這樣的人卻會跑去構陷師兄,又是為什麼呢?」
白棟緩緩搖頭道:「師兄之遇,便如水中之蛙,起見水溫,卻無感覺,待得水熱致命,想要躍出卻是不能了,小弟不過助兄速覺,何錯之有?」
「水中之蛙……」
龐涓愣了一愣,不覺低下頭去回味著白棟的話,溫水煮青蛙的理論其實在現代早已被人推翻,並沒有什麼稀奇,不過白棟的分析卻是沒有錯,以他在魏國的地位,是幾封密信就能撼動的麽?現在就連公子昂這樣的老實人也要站出來構陷自己,這就不得不令人深思了。
「難道我真的錯了?」
龐涓冷笑搖頭,任何一個可以取得成功的人無不有堅定的意志,他自然也是如此,並不認為自己有什麼錯。若是沒有戰爭,還要兵家做什麼?他的名聲越大,鬼谷門的名聲就越是顯赫,就算恩師也會支持自己的。
「師兄痴迷兵事本沒有錯,錯就錯在眼中只有疆場殺陣,卻不通政治,若換了他人,只怕早就身死族滅;也是師兄萬幸,遇到了最強大的魏國和一心想要稱霸天下的魏王,這才有了十幾年縱橫天下、令人聞名生畏的成就。可是魏國雖強,縱橫也不過千里,積累不過三代,怎可能任憑師兄揮霍?魏嬰雖然好大喜功,卻畢竟不是位昏聵之君,時日一長又怎能容得師兄?惠施公子昂都是忠臣,魏申也不失為一位英明人物,他們又如何容得師兄如此『亂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