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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賓微微搖頭:「自春秋以來,名將皆以大勝成名,如孫家武祖、如吳起伍子胥皆如此,可你是否見過以大敗成名者?」
「為將者自然求勝,如何卻以大敗成名?」
「呵呵,需知勝敗乃兵家常事,有勝就有敗,若遇大敗卻能從容抽離,甚至敗而不亂、敗中反勝,此方為兵家天才也,若能以敗成名,則可稱兵聖了!世之名將如龐師兄,世人都稱讚他用兵嚴整,如臂使指,可這從臂到指難道就沒有延誤麽?若是大敗之下『臂膀』被人斬斷,卻又該如何使動手指?既如此,為將者何不直接動用『手指』呢?」
「這個……」
秦觀微微一愣,忽然色變道:「難道西將軍真的會敗?而且還是大敗!」為將者未戰而先慮敗,所以孫賓在未開戰前就做好了失敗的應對方案是正常的,可他卻從沒想過西爾德真的會敗,無論士氣戰力甚至是武器裝備,他是看不出西爾德有敗的理由。
「敗一仗難道不好麽?在我與白師弟看來,西爾德最需要的就是一場失敗,敗得越慘烈越好,看看吧,這是白師弟戰前寄來的密信……」
白子竟然算定了西將軍要敗?秦觀愕然望著孫賓,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接過密信後猶豫了一會兒才打開來看,只見一方絹書上龍飛鳳舞,正是白棟親書的新體隸文:「波斯的軍力很是分散,並不比我華夏諸國;是以總督領率行省,每個行省只有少量直屬衛隊,其餘就是奴隸大軍,可在幾次希波戰爭中,來自蘇撒的命令卻會被大部行省執行,薛西斯神王二世遠征希臘時,就動用了幾十萬水陸大軍,這是為什麼?就是因為在蘇撒有著最恐怖的長生軍團!傳說這隻軍隊只有三萬人,可僅憑這三萬精銳,就可震懾波斯數十個行省,足見其利。西爾德是個用兵的天才,可惜手段過於剛猛,失了一個『柔』字,如風如火,卻難如山如林,更無如水之柔,韌彈之強,是以小弟看他此戰必敗,而且會敗得極慘。為將者乘勝追擊容易,遇到敗勢卻能從容抽離者難,此非西爾德之長,卻為師兄所擅也,待西爾德敗後,師兄當以入微手段直令百人單位,化整為零、零而不散,則縱敗無妨,此番用兵,唯師兄可成,切切,切切!」
秦觀看到後面,不覺目放奇光:「用兵入微……」
第五百零三章 長生軍團三
正如草兒筆下描繪的那樣,戰爭總是充滿了殘酷,西爾德見死不救罔顧人命的做法或許會被許多人批評、甚至被史官狠狠釘在歷史的恥辱柱上,可在此時此地卻沒有人會認為他做錯了。拯救阿布哈桑的敗軍?別傻了,華夏戰士的生命才是生命,這些波斯人的命算什麼?
看不到希望的波斯敗軍像是突然醒悟了過來,一個個、一群群、一批批,最後是成千上萬的人悍然轉過身來,這些人有的已經沒有了戰馬、有的已經丟棄了武器,可到了拼命的時候,原來僅僅靠雙腿也可以奔跑、原來靠拳頭和牙齒也可以拼命,雖然長生軍團個個都是武裝精良的狠人,雖然他們的拳頭和牙齒無法透過長生軍團穿著最外層的鐵鱗甲,更不用說是覆蓋在鐵鱗甲下的牛皮襯甲了,可就算崩斷了牙齒也要死戰到底,不負他們軍人的身份。
孫賓微微別過頭去,有些不忍去看,西爾德卻在微微點頭,在阿布哈桑敗君的拼命打法下,一向進退有節的長生軍團終於開始變得散亂,他甚至可以遠遠望見科多曼的王旗了,那是一面閃爍著白金顏色的大旗,雖然一樣是『三蛋金鳥旗』,鳥和蛋卻比普通的旗幟大了很多,如今這面旗幟正在有規律的擺動,顯然科多曼也不是個戰場稚兒,還是有些臨敵臨變的能力。
長生軍團不愧號稱波斯第一精銳,數萬大軍都是幾乎一樣的駿馬高騎、人人佩戴一副猙獰詭異的面積、就連身高胖瘦幾乎都是一般無二,他們的鐵鱗甲其實就是在兩層麻油浸過的厚麻布上鑲嵌了密密麻麻的鐵片。防禦力未必就比得上秦軍的竹片甲。更加無法比擬秦國新訓的全甲精騎。可那層覆蓋在鐵鱗甲下的牛皮襯甲卻能夠起到極強的防禦作用,西爾德親眼見到阿布哈桑的敗軍用秦制利戈刺在一名長生士兵的身上,明明已經穿透鱗甲,這名長生士兵只是身體微微一斜,長戈便滑向一側,然後借著馬力一劍斬下了這名敗軍的頭顱。
就如他的同袍一般,這名長生軍斬殺對手後沒有任何興奮的表現、甚至都沒有發出慶祝的吶喊聲,而是靜悄悄如同幽靈般踏過敵人的屍體。眼睛早已盯上了下一個敵人。
「這些只是士兵麽?為什麼感覺像是老師故事中的地獄惡魔、像是訓練精良的刺客死士?」
西爾德忽然呆了一呆。
戰場是個『凹』字型的山谷,兩軍在最低處廝殺衝突,其餘大軍卻在高處逐漸排列,區別只是秦軍所在的山後就是洶湧奔流的木爾加布河,西爾德所在的位置正在山腰,抬頭看去,只見科多曼的長生軍團誘如天兵落境,一層層奔瀉而下,雖然因為阿布哈桑敗軍的誓死反抗略見混亂,每名士兵卻都冷靜的可怕。仿佛他們的眼中沒有戰場、沒有死亡、只有殺戮,只要自己還活著。殺敵就是他們的唯一使命!
「這是一批已經忘記了死亡的士兵,長生軍團……」
秦觀忽然感覺自己的心在向下沉,手腳也是一片冰涼,偷眼看了看與自己有師徒之實卻無師徒之名的孫賓,發現孫賓也是緊鎖雙眉,難道西爾德真如孫師所說的那樣,要輸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