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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悲苦的元寶沒注意看路,一頭撞在了人身上,聽人說話才迷茫地抬起頭,發現自己原來已經走到了城門前,正有好多人圍著城門『聽』官家的告示。
戰國時代本來是沒有將告示貼在城門的習慣,都是負責傳訊的士卒騎馬通傳全城,鄉野村莊則是里保鳴鑼宣告,自從白棟發明了綾紙,一些重要的通知就會張貼在城門。今天藍田的集市重開,四面村莊的人都會湧入城中,將告示貼於城門,最能節省人力物力。
縣衙的人正在高聲朗讀告示上的內容,聽得人很多,卻個個都在搖頭,元寶一時擠不過去,聽也聽不明白,就聽身旁的人議論。
「白左更是我見過最好的貴族,更是咱藍田人的大恩人,若說為他火里來水裡去,那都是不應該皺皺眉頭的,可這件事就很難了……」
「說得是啊……女孩子及笄而嫁,那是幾百年傳下的規矩,是禮啊!怎麼可能說違背就違背?被祖宗知道,都要罵死咱們的。」
「白左更不是說過了麽,誰家的女孩子肯當眾應了十八成親,二十歲懷胎,他就會上報國府,贈送該家一張『公士及第』的匾額,保證可以光宗耀祖,還說以後咱老秦全國都會推行女子十八嫁、二十孕胎的法令呢,還有啊,第一個肯應的,是可以得到千錢的,聽起來似乎不錯,又有爵位又有錢賺。可惜我家女兒早早出了嫁,有了孩兒,否則定要第一個同意。」
「別傻了,白左更自然是咱藍田的大恩人,國府卻是信不過的。我兒子在戰場上少了一條腿,成了殘廢,若是按照國府的規矩,要賞賜千錢,如今都過去三年了,老漢我卻連一個圓錢也不曾見到。什麼公士及第啊,老秦最低的爵位,不算貴族,還要照舊納稅賦的虛名而已!違背祖宗規矩的事情可是做不得。」
「可不是,女孩子就是賠錢的貨色,老漢我辛辛苦苦將女兒養到了十五歲,還指望著早早換些聘禮回來呢,難道還要我再養三年?」
「說得是啊,就是這個道理!大家散了吧,散了吧……看來是白左更被國府騙了,什麼千錢啊,咱們這些小小的黎民,哪裡有這個福氣。」
人們紛紛議論,竟是沒有一個相信告示上所說,元寶咬著手指愣愣地望著告示,一個字也看不懂。真的可以得到千錢麽?如果官家不騙人,父親的病就有指望了,她也不用擔心被表叔逼著嫁給鄰村的二傻子。
「小子,我早就說過,藍田民風雖厚,其智卻愚。你辛苦從齊國騙來十萬石糧食,才從君上那裡要來了一千個公士爵位,又自己出錢獎勵應者,卻還是換不來黎民的信任。這張告示已經貼在城門半日了,卻無一名應者,我看還是儘早揭去了才是……」
秦越人與白棟並肩站在城頭,望著下方議論紛紛的黎民,連連搖頭。這些日子他幾乎訪遍了周圍的村子,多少次妙手回春,治好了人家的閨女,可一說到『大女試點』的事情,那些黎民無不搖頭,都說什麼祖宗的規矩不可破,尤其怕被人笑話自家女兒是嫁不出去才會蹉跎年華。更有擔心多養三年女兒,會白白耗費很多糧食的,在這些人看來,多養女兒一年,就等於是家中多了幾隻碩鼠,詩經上都說了,碩鼠可不是什麼好東西。
「盧醫先生錯了。人總是有好奇心的,又或者因為種種原因,總有人會做第一名嘗試者;而一旦有人嘗試,其他人就會跟隨,不信就打個賭如何?」白棟笑吟吟地望著秦越人:「還有啊,齊國的徐公是自願送我十萬石糧食,可不是小子騙來的。」
「誰會跟你打賭?你這個狡猾的小子。」
秦越人拈鬚微笑,他其實比白棟更期待第一個站出來的人,這個人當有大功,一個公士及第和賞賜千錢都少了。
「各位父老鄉親,我就是你們口中的白左更。鄉親們,女孩子不滿二十就生娃兒,是對身體極大的傷害,你們就忍心看著自己的女兒受此痛苦、以命相搏?我向大家保證,國府不會欺騙大家,響應者必得爵位賞金!現在第一名響應者的獎勵增加到一萬錢了!後來者可就少多了,只有一百錢的賞賜哦?所以說『走過路過、不要錯過』……」
聽說城上這名年輕人就是白左更,下方黎民無不肅穆,這可是咱藍田的大恩人,大家信不過的只是國府,可不是白左更呢。聽到後來,黎民們卻是無不大笑,白左更就是與一般的貴族不同,你聽聽人家說的話多有意思,『走過路過、不要錯過?』聽著就讓人心裡痒痒的……
「白左更,我……我願意!可是,真的有錢賞賜麽?」
元寶咬咬牙,終於勇敢地站了出來,死都不怕了,她還怕什麼?
第一百九十九章 伍氏別墨
白棟在城頭招了招手,立即城門洞子裡走出了四五名大漢,四五人架著一個箱子,箱子蓋兒是打開的,其中堆滿了青黃色的秦國圓錢,一名漢子用手輕輕撥弄銅錢,發出『嘩啦嘩啦』的響聲,誘人無比。
「你叫什麼名字?家裡還有什麼人?」
白棟示意將錢箱子放在元寶面前,自己也走近了輕聲問她。這是一個小姑娘,看到她就像是看到了草兒一般,讓他不覺就壓低了聲音,生怕嚇壞了她。
「我……我叫元寶,家裡只有爹爹,爹爹生了重病,需要很多很多錢。」
「原來是這樣。現在你有錢了,這些錢都是屬於你的,只需要你在官家文書上蓋個指印,承諾自己會早嫁早育,否則就會被官家懲罰,你明白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