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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監面前擺放這一張條案,案上都是鋪開的一張張綾紙,有的上面只寫了幾個字。有的則是一張圖形,有的乾脆就是幾個符號。公輸直就站在他身旁,遇到有符號的,就低聲為他講解說明,看來這種符號是公輸家特有的,景監這種專家也不能直接破譯。
「應該差不多了……」
景監微微點頭,起身走到軍帳中心處,這裡鋪設了一張筵席,放了很大一張綾紙,上面圈圈點點。畫出了山巒草原和湖泊河流。正是最具風情的隴東草原。這是一個連軍用地圖都不曾出現的時代,更別說沙盤了,若非白棟發明了造紙術,各國的將軍們只能將地圖刻劃在竹簡上。
景監拿起半人高的巨大毛筆。在幾個位置輕輕點下:「到今日為止。共收到三十三份飛鷹傳回的信報。經過相互對比、匯總判斷。基本可以斷定,義渠人的軍力分散在除幾大軍城之外的水草肥美之地,比如這廖兒湖、忽圖河、呼兒馬弱草原……這裡都發現了三千人以上的義渠軍。都是騎兵,而且多數都有皮甲、銅鐵箭矢,如無意外,應是新獂王木仲屠的精銳。」
嬴渠梁微微皺眉:「你確定沒有判斷錯誤麽?這些水草肥美之地雖然對義渠也很重要,卻還是比不過那些軍城吧?而且若要抵禦我軍,就應在軍城中駐守才是,義渠人不聚集重兵防守這些重要的軍城,卻跑去我軍不會占領也無法占領的湖畔、河邊?莫非是天氣太熱了,從不愛洗澡的義渠人也要天天泡在水中?」
「這還不是最讓老夫疑惑的,木仲屠究竟在哪裡?飛鷹傳遞來的信報老夫也看過了,沒有一份可以確定木仲屠所在的位置。景監方才點出的幾個義渠聚兵點中明明都是義渠最精銳的戰士,卻被有意分散開來,而且每一處的兵力都不過三千人?木仲屠與老獂王激戰一年有餘,是出了名的細心謹慎,他如何肯自行分散兵力?義渠披甲執銳的精銳戰士不過三萬,怕是還有近半要調去東面應付龐涓,剩下的才不過萬餘人,還要如此分散,就不怕我分別擊潰他的精兵?」
「上將軍說得是……」
不僅是菌改,營中諸將無不迷惑,想不通啊,最後竟紛紛將目光轉向了白棟。
白棟被眾人看得一陣發毛。怎麼又來看我?小子我可是初次從軍啊,就是個外行中的外行,你們都想不通的事情,我就更是迷糊了。
「小子,你就不要裝了。鬼谷先生是兵家大聖,你這個清溪弟子就算不曾修習,總也有些耳目薰染吧?說說你的看法……」
菌改已經習慣了趕鴨子上架,這小子不趕不行,趕好了就可能出成績。
「木仲屠這樣將精兵分散,究竟是為了什麼?」
白棟腦海中閃過一些後世看過的戰例,一時也得不出結果來,忽聽景監道:「木仲屠所為確是讓人難解,我軍自塗余城後,先後占據了幾座軍城,一路打來輕鬆無比,就是因為駐守在這些軍城中的既非精兵、且無死守之意,我軍稍做猛攻,立即潰散敗退,實是令人不解,諸位將軍身經百戰,可能想出其中的原由麽?」
「義渠人究竟要做什麼?如此做為倒像是在拉長我軍補給線……幾路精銳分布的位置……原來如此!」
「小子,你發現了什麼?」菌改一直在看著白棟,見他面色變幻,立知這小子有了心得。
「上將軍請看義渠這幾個屯兵點,看似散亂無章,不但與幾座軍城相距甚遠,而且自行分兵,殊為不智,可若我軍動了呢?」
「我軍動了?我軍不是一直在動麽?」
「呵呵,我軍確是一直在動,先占塗餘三城,這幾日舉兵進襲,又得『豐固』『固原』『飲馬』三城,就如景公所言,一路所向竟無阻礙。我聽說上將軍已致書龐涓,說是我軍連獲大勝,不日就可能生擒那木仲屠,可是如此?」
「那又如何?難道只許那龐涓自誇,老夫就不得伸張?」
「這是上將軍心生驕意了……隴東是木仲屠的根本所在,他是斷然會在此坐鎮的,龐涓是厲害,可真的厲害到了不足一月時間,就連下東義渠十一城的地步?木仲屠明知他最大的敵人不是魏國、而是老秦!龐涓打到一定程度,定會按兵觀望,所以龐涓所遇,並非義渠精銳!小子若是沒有猜錯,木仲屠與他的三萬精銳,皆在隴東,他並非是畏懼,而是要盡驕上將軍之心,當上將軍連下數座軍城,心急決戰、且我軍分兵數城、補給不易的時候,就是他的機會到了……」
白棟從景監手中接過巨大毛筆,點在了幾個位置上:「上將軍請看,若是木仲屠的精銳主力在這幾處出現,我軍在心急之下定會尋其決戰,若我軍一動,那些原本不很重要的義渠駐軍位置,是否就成了致命的所在?」
菌改等人仔細看了白棟點出的位置,面色先轉嚴肅,繼而大變,若秦軍到了這幾個位置,那些看似『分散』在各處的義渠精騎就能在不到半個時辰內從四面圍殺秦軍!這裡是草原,義渠戰士可是人人有馬,而且每一個都能在馬背上呼嘯殺敵!
「好陰險,好厲害!先以幾座空城示弱,讓我軍急於尋找其精銳主力決戰,後以弱兵誘之,分散我軍力,慢我之心,卻密布強兵於四野,木仲屠親做誘餌。我一動,則陷身敵圍!不過似乎還有漏洞,木仲屠就不擔心被我發現他的秘伏之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