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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都聽到先生的話了?」景監忽然吃吃笑起來。
「景公,我等這就去追蹤那賤婢。」
「謬,大謬!先生既然說她逃了,那就是告訴我們,她還藏在附近……」
景監笑得越發開心起來:「搜索這片山嶺,一寸土地也不許放過,吃了我一掌,她能逃到這裡已經是出人意料,哪裡還有力氣再逃呢?」
四名披甲大漢目光古怪地望了白棟一眼,紛紛領命而去。
「其實做追兵也很不容易的,這個女人跑得很快,尤其是到了山地,我們的馬匹無法使用,只能徒步追蹤了,我和我的手下連晚飯都顧不上吃……」
景監很會整理頭髮,很快就為白棟挽起一個漂亮的髮髻,嘆口氣道:「先生的頭髮真好,又黑又密。可惜景監沒有攜帶上好的冠簪,只能這樣暫時系住,先生不會見怪吧?哎,其實先生如果肯告訴我那個女人藏在哪裡,我們一定會成為很好的朋友,就像管仲和鮑叔牙那樣,你說呢?」
「景公的手法真好,你知道不知道,我少年時曾隨家師遠遊,在一個奇怪的地方見過很多女孩子,她們不種田、不織布、不養桑蠶,就靠幫人打理頭髮賺錢營生。她們個個都很美麗,手指又白又柔軟,穿著打扮像仙女一樣,讓人看著都舒服。我一直以為她們就是天下間最會整理頭髮的人,今天見到景公才知道自己不過是井底之蛙而已……」
「為人整理頭髮就能賺錢生活?這真是匪夷所思啊,先生說話也真是有意思,什麼叫做井底之蛙?景監從未聽人說起過。」
「呃,這個井底之蛙麽……就是說一隻水蛙坐在井底,怎麼跳也跳不上去,也只能看到井口那麼大的一片天……」白棟微微一愣,才想起這個成語是出自莊子秋水篇,如今莊子他娘親還是個小丫頭呢,難怪這位景公公會茫然。
「原來如此,真是太有意思了,先生果然大才。對了,那些女子只為人整理頭髮,恐怕不夠營生吧?景某不才,也去過幾個國家,可沒聽說過有這樣的人呢。」
「聰明人就是聰明人啊,不錯,光靠整理頭髮當然是不夠營生了,所以遇到肯出錢的男性客人,她們還會提供非常美妙的服務,比如『保健大套餐』什麼的,都是一對一服務,在一個單獨的房間裡。像景公這樣的美少年,整理頭髮的手法又好,如果做這種生意,一定會賓客如雲,能賺很多很多錢,我不騙你,真的。」
在白棟的耐心解釋下,景監算是勉強明白了服務、套餐這些新名詞的含義,十分欽佩地望著白棟:「先生出語不俗,果然是有大學問的,這樣新奇的地方我竟然沒去過,真是遺憾。不知在哪個國家?叫什麼名字呢?」
「哎,早年隨恩師行走天下,去過了無數奇怪的地方,很多都記不住了,不過這個地名我還清楚記得,叫東莞,景公可要記住了。」
「東莞?果然從沒聽說過,一定是個非常神奇美麗的地方吧?」景監大為神往,只是有些奇怪,為什麼那些女子一定要遇到男性客人,才會提供那種『保健大套餐』呢?想了半天也想不通,忽然警醒:「先生原來是位舌辯之士,不過你真的以為這樣就可以矇混過關麽?秦國從不殺士子,不過要讓先生吃些苦頭,景監還是能做到的。」
「你的手下回來了,問他們不就好了?」
看到那四名披甲漢兩手空空地轉回,白棟心中一松,不知是自己在洞口的偽裝瞞過了他們,還是黑衣女真有蟑螂般的頑強生命力,居然自行離開了?
第七章 公輸秘典
四名披甲漢垂頭喪氣地走了回來,白棟還是高看了自己,他那幾手拙劣的偽裝手法還瞞不過人,山洞被發現了,留下的腳印和血跡足以證明黑衣女曾經被人救至洞中,只是從現場痕跡判斷,又有第三者救走了她。
景監雖然樣子很娘,可不是真的兔子,而是一代名臣,此刻就是用腳丫子想,也知道救那女子的人是誰了,都不用去對腳印。
「人是我救的。既然狠不下心殺他,就只能救人了,讀書人有讀書人的做事方法。天快黑了,逃不得,更沒有躲藏的道理,陪景公說幾句廢話,也算是盡人事,景公是聰明人、磊落光明的士大夫,應該會明白我的難處吧?」
如果歷史上的記載沒有錯,白棟就不用擔心景監會對自己下黑手,話說得慷慨激昂、擲地有聲;四名披甲漢都是景監手下精幹之士,稍一思索就明白了白棟的心思,不但沒有仇恨之心,反倒暗挑大拇指:「不愧是位士子,果然有計較有擔當!我若換了是他,似乎也只有如此行事吧?」
景監目光連連轉動,他也是貴族出身,對士子氣節自不陌生,換位思考他若是白棟怕也只能如此行事,面前這位白先生雖然蓬頭垢面、穿著最普通的麻衣,卻出語新奇,行事機變又不失風骨,這樣的人物很值得尊敬,不過那黑衣女關係重大,卻是不能輕輕就放過了這人。
「先生果然有難處,不過那名黑衣女子盜走了一件至關重要的東西,我要對國君有所交代,也只能得罪了。」
「你想做什麼?」
景監沒回答,輕輕一掌劈在白棟後頸上,挽住他的肩膀交給一名披甲漢道:「甲武,櫟陽令的運糧隊就在嶺下十里處,你將白先生交給他帶去河西大營。記著,不許傷害到白先生,到了大營,不要立即面見國君,先請櫟陽令探明前線戰事如何、我軍是勝是負,若是國君心情不佳,就先把白先生交給二公子,二公子一向愛才敬士,會妥善安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