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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夫子啊,你的仁義道德太虛偽了,而且要靠人的道德來約束,要知道人生來就有自私自利的一面,就算是兩歲的孩子也會與兄弟姐妹搶奪奶酪!道德如果靠得住,薛西斯就是天下最仁慈的王了!所以我認為最重要的是法律約束,而不是簡單的道德說教。華夏需要的是法律,而不是你夢想中的仁君!」
孟軻氣得身體都顫抖了起來,指著亞里士多德的鼻子罵道:「你簡直比慎道、申不害、衛鞅那些人更混蛋,不靠仁道王治而靠法律,要做衛鞅那樣的屠夫麽?」
「不不不,你完全誤解了我,他們的學說我已經研究過,根本就稱不上是法家,因為他們的法只是一種工具,最終還是為唯一的君王服務。而我主張的法律,是為公民服務!」
亞里士多德將頭搖得像撥浪鼓一樣,孟軻拿他和衛鞅慎道等人相比,簡直就是對他的侮辱。
第六百一十二章 白棟的苦心
這次東西方學宗的對話很快就被趙姬整理出來,並且上了《大秦時報》的頭條。這場開始於鳳鳴書院的對話就像一顆威力巨大的炸彈,一直到函谷之會開始仍然餘波未消。
亞里士多德的話就像是在東方學人面前打開了一扇窗戶,當東方學宗從這扇窗戶中探出頭去時,才發現外面的世界竟然是如此美麗。
一個由公民選舉元首並且可以隨時罷免元首的國度在東方學人看來是荒唐可笑的,在嘲笑之餘很多人會打上一個大大的『?』號,亞里士多德說得這些都是真的麽?希臘人這樣對待自己的元首或者說是王竟然不會被斬首?
希臘究竟是一個怎樣的國度?希臘人究竟是不是一群瘋子?白子竟然在報紙上說這個瘋子國度有著不遜色於華夏的璀璨文明?他們的法律竟然細緻到了可以規範到愛琴海上的每一艘商船?
崇尚禮樂和敬畏君王的華夏人顯然無法接受亞里士多德口中的『公民制度』,因為這無論如何看都像是痴人夢語,更加沒有人明白《大秦時報》為何要在此時大力宣傳這位來自希臘的學者。或許亞里士多德口中的公民制度十分優秀,也經過了希臘人上千年的驗證,可那畢竟是在希臘,來到華夏是一定會水土不服的。白子是得到周天子和秦君看重的人沒有錯,可就算是他,似乎也不應該在報紙上大肆宣揚這類與華夏格格不入的法家思想罷?
白子這是要瘋麽?比衛鞅、慎到和申不害這樣的法家人物還要瘋狂一萬倍!至少衛鞅和申不害這樣的狂人也還知道要尊重君主,一切都要以君主利益為前提。亞里士多德這種言論簡直就是大逆不道,如果他不是個希臘人、如果不是白子的客人,只怕早已被砍了腦袋。
不過很快人們就發現瘋的只是白棟一個。最先跳出來支持亞里士多德的是楊朱,這位先秦學界著名的楊大嘴稱讚亞里士多德的公民制度和『民主』思想是『開先賢之未有、正民意之先行』,反正就是什麼話好聽說什麼,拉開架勢要把亞里士多德誇成一朵花。
禽滑西也隨即在《大秦時報》上撰文支持亞里士多德,墨家主張的是兼愛天下,什麼叫做兼愛,那就是有別於親親和上下君臣之愛的普世之愛。為了達成這個目標,墨家可以不惜參與戰爭、不惜去搞刺殺!在禽滑西看來,亞里士多德崇尚的『希臘民主』正是出於對普羅大眾最深沉的愛!墨家不支持誰來支持?至於希臘人輕視女性剝削奴隸等種種錯誤在他看來都只不過是小節而已。大義無差就成了!
等到慎道也開始在《大秦時報》上發布了專欄文章,用批判加挖掘的視角開始重新審視亞里士多德提出的公民制度時,先秦百家終於為之譁然。因為沒有人會想到慎道這個法家的代表人物居然會支持亞里士多德的部分觀點。難道真如亞里士多德說得那樣-『一個先進的法律制度遲早是會取代陳舊思想』的?而且在這種改變和取代面前,任何強大的勢力都將無法阻擋?
慎道的文章發布不久。同為法家三士的申不害和衛鞅就仿佛商量好了一般。也開始連篇累牘在《大秦時報》上發文,雖然批評的意味更為濃烈,卻開始承認了希臘的公民制度有其優秀之處。這種改變更讓華夏學界為之震驚,要知道在幾日前這兩位還是在破口大罵亞里士多德的離經叛道呢?
白棟其實很能理解法家三名士的改變,法家從來就是百家中最大的『野心家』,這個時代的法家人物更是姿意汪洋,充滿了想像力,在這個百家爭鳴重士重賢的時代。他們在某些方面其實是比兩千年後的法學家們更為大膽的。只不過之前是受限於識見,對真正的法治還想不到也不敢想。如今有了亞里士多德這個『外來的和尚』捅破最後一層窗戶紙,他們如果還想不明白也有枉費了這偌大的名頭了。
當然古希臘的民主制度也並不完美,可這並沒有什麼關係,至少在某些方面已經超越了華夏法家的見識,充當催化劑卻是足夠了。
而白棟要的正是這個結果,現在就妄想去改變華夏的法律制度等同痴人說夢,就算是他白子也會死得比歷史上的衛鞅更慘;不過借亞里士多德之口在華夏人心中埋下一顆種子卻是毫無危險的,隨著日後與西方的交流日漸增多,這顆種子早晚都會生根發芽自我完善……
這或許是一百年後,也可能是五百年後,那時世上早已沒有了白子,可是又有什麼關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