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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學和格物?算學也就罷了,格物也會引起學子的興趣?」
老顏儉微微一愣。君子六藝中就有算學,《大學》中也有格物、致知、誠意、正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八目宗旨。可算學終究是小道,君子可知之,不可精之,否則就成了錙銖必較的商人;至于格物更是個比較模糊的概念,從不曾被人當成一門課程提出來過,孔夫子曾言『欲誠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後知至,知至而後意誠,意誠而後心正,心正而後身修,身修而後家齊,家齊而後國治,國治而後天下平』除此之外,對格物之說便沒有更多的解釋。
甚至在這個時代根本無法定義『格物』,儒家認為是認識根本、修養心性的道理;法家則認為這是『無歸於心,盡歸於物』的道理,所謂格物,就是放棄心中偏頗的認識,以『知物』為根本,比如法令就是最『知物』的,不受個人立場和情感的左右。如果用後世人的眼光來看,法家這種觀點其實比較接近『唯物主義』。
所以在老顏儉看來,『格物』至多就是一個讓各家爭論不休的概念,白棟在課程表上單列出『格物』課,他本來就沒放有在心上,無非就是陳說一遍孔夫子的觀點罷了,你能支撐幾節課下來?此刻聽孟珂的說法,似乎並非如他所想的那樣簡單。
「哎……軍訓的最後考核是『極限生存』,白子將珍貴的食物囊放在冰湖上,可是冰層很薄,人走上去就會掉入水中,結果卻被一個叫無顓的學子想了個辦法出來……」
「在腳上捆了筏子,學子們就成功取到了食物囊?而且那小子大大誇獎了學子們,當場宣布考核結束,還對好奇的學子們說,無顓取冰囊的手段,就是格物學的道理?所謂格物學,就是『研究考察物的屬性、變化和運動過程?』這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老夫活了九十歲,讀書破千卷,從未見有哪位大賢如此解釋過『格物』,他居然還稱其為『格物學』?這不過就是一個概念而已,如何稱得一門學說?要按照他的說法,『修身』也該是一門學說、『立家』也該是一門學說了?荒唐,實在是荒唐!他就不怕誤人子弟麽?」
在白家蒙學館時代,老顏儉是非常支持白棟這個後進青年的,那時是怎麼看這小子怎麼順眼;可現在是學說之爭,那是半分不能有人情退讓的,在他看來白棟這是年少成名昏了頭,隨便從《大學》中摘句話出來就要成立一門學說?太唐突了,不是個認真修學的態度!
「誤人子弟可未必,我是親眼看到學生取冰的過程。同樣的冰層,為何腳上系了筏子就不會導致冰層破碎?這其中怕是真的有什麼秘密……」
漆雕邈微微搖頭,顯然他是不同意老顏儉對白棟的評價。
「能有什麼秘密?這與坐船就是一個道理,人不能浮在水上,站在船上就可渡江渡河,不過是工家手段而已,說什麼格物,又何談一門學說?」老顏儉立即反駁。
「顏老夫子說得是,可為什麼船可以浮在水上?」
「這還要問麽,因為船是木頭做的,木頭可以漂浮在水上,所以船也可以!」
「老夫子說得是,那為什麼木頭可以漂浮在水上,石頭卻不可以?」
「這……」老顏儉翻了個白眼:「你是不是瘋了?你見過能浮在水上的石頭麽?」
「漆雕邈不曾見過,所以才想請問老夫子,這是為什麼呢?白子說得有道理啊,我們總以為某些事情是理所當然的,可是卻沒有去多問一個為什麼。格物學就是要告訴我們這些事物背後的秘密,為什麼會如此,老夫子你好奇不好奇?如果你都會好奇,何況是那些年輕的學子呢?他們是真的很期待『格物學』,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
老顏儉和孟珂目瞪口呆地望著漆雕邈,漆雕氏雖在儒門中不以學識見長,可畢竟也是儒門大枝,怎麽去了一趟秦嶺就鑽進牛角里去了?為什麼石頭不能漂浮水面、為什麼木頭就可以?要是這般問法,那是不是還要問下為什麼鳥兒可以飛,人卻不成?為什麼下雨時會有奔雷閃電?什麼都要問為什麼,整日糾結在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上,還要不要尊禮復古、還要不要傳播儒家學說了?一個不小心,說不定還會變得和那些方士一樣,成為蠱惑人心的傢伙!
漆雕邈放下手中的功夫茶杯,看看老顏儉和孟珂,長嘆一聲道:「現在我有些明白為什麼白子要出那樣的考題了,果然執見害人啊!兩位夫子都是有大學問的,說到對詩書春秋的理解,更勝漆雕邈,只可惜學問越深,成見就越深,腦筋都被自己禁錮住了。白子當真神人也,他果然沒有說錯。」
「漆雕氏,你瘋了?」
老顏儉很不習慣,什麼時候你一個儒門旁枝也敢指點顏家後人了?真是豈有此理!
第二百七十三章 調和百家從哲學開始
玉奴易貳叄現在是最幸福的人,他感覺自己終於得到了公正的待遇,開始活得像個人了。在補天湖邊,白棟誇獎最多的並不是天才一般的無顓,也不是表現優異的木京和趙姬,而是他這個曾經被人鄙視嘲笑的人;按照白棟的話說,木京和趙姬如果想不到趕往補天湖就是不合格,無顓如果想不到取得食物囊的方法簡直就是蠢笨,可在那種情況下,能夠取出最後一小塊麵餅幫助同學的,才是大勇大智,才是最珍貴的『團隊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