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蓆子很開心,老實人公子昂就鬱悶了,惠施和公子昂就是商量好了一同來逼宮的,面前擺放著整整一疊魏國司情處送來的『密報』,每一份都是直指龐涓與秦有私,可公子昂卻知道,惠施就兼著魏國司情處的職司,如今那位秦國白子做好了鐵證,像這樣的情況自然是要多少就有多少了。
公子昂每喝一口酒就嘆息一聲,腦袋搖得像撥浪鼓,真想就此長醉不醒了才好,可偏偏他的酒量是出了名的好,而且心中越是犯愁腦袋就越是清醒,就是不醉!
「世子與惠子是要陷我於不義也!公子昂一生磊落,如今卻要我構誣他人,而且這個人還是魏國上將軍!不錯,我是深恨龐涓,可君子……」
「何為不義?丈夫捨生、君子取義,此非迂腐之小義小節,而為大義也!龐涓不去,則魏國難安,難道公子就忍心看到文侯武侯數十年積蓄毀於此人之手?今君取小義而不為大義,又何談一生磊落光明?我看倒是個趨利避害的小人,滿口禮儀節義,其實沒有為國擔當之心!」
惠施是什麼人?那是戰國初期有名的縱橫家,能把死鬼說成活人的舌辯之士,公子昂張了張口,一時啞口無言。當日白棟說只有他能擔當此任,他雖然沒有當場同意,卻也沒有反對,如今被魏申和惠施賴上了又能怪誰?
「父王太過倚重龐涓,要扳倒此人,僅憑白子準備的『鐵證』還是不夠的,必須要有叔父這個老實人出面才可。天下人都知道叔父是至誠君子,平生不發一句謊言,有你指證龐涓,必令他百口莫辯。叔父,侄兒代魏國國民求你!代父王求你!代我魏家列祖列宗求你了!叔叔今天若不答應,侄兒就長跪不起,跪死在叔叔面前就是!」
「申兒不可!你是魏國世子,也就是日後的國君,叔父如何擔當得起?也罷……為了魏國,我公子昂就昧一回良心、說一回假話罷了!龐涓,公子昂對不住你,卻對得住魏國!」
公子昂長嘆一聲,心中感嘆那位秦國白子實在是厲害無比,連他也被逼得不得不做此下作之事……
第三百九十七章 名將收集者(上)
入夜的大梁城就與後世的鄉下農村沒有多大區別,這座天下有數的大城雖然號稱摩肩接踵汗落如雨,其實也不過數十萬居民,到了夜間還有宵禁,普通國民也要緊巴巴地算計著過日子,沒幾個捨得點燈費油,加上這一晚烏雲遮月,就連龐涓認為是屬於自己的那顆將星都被完全遮擋住了光芒,只要距離魏嬰的宮室稍遠一些,就是伸手不見五指的世界。
魏鋒和他的百人隊個個頂盔貫甲,人人騎健馬、囊箭四壺,馬蹄上全都捆綁了五六層麻布,疾行在大梁郊外就像是一隻幽靈騎隊。像他這樣的百人隊魏申足足調動了不下兩千個,整整二十萬大軍人含草馬銜環,在魏申的親自帶領下直撲大梁西郊的鐵架山。這裡是大梁西營,常年駐紮了五萬魏武精卒,與龐蔥手下的那三萬武卒一般,都是龐涓親手訓練出的老班底,即使在魏國也被人稱為是『龐家軍』!魏嬰終於要對龐涓動手了,第一步就是攻襲龐家軍,先打調龐家的底牌。
龐涓真是太倒霉了,其實要扳倒堂堂一位上將軍並沒有這麼簡單,就算有白棟精心安排的鐵證和老實人公子昂張開血口噴人,魏嬰也未必會輕易放棄龐涓;壞就壞在龐涓東窗事發,被魏申和惠施先一步揭出了他在『鹽禍』中故意不作為和有心消耗魏國財力、暗中配合白棟的醜事。
若僅僅是這些事魏嬰還是會理解龐涓的,日後的魏惠王別的本事沒有,待下寬厚卻是出了名的。而且頗通相人之術。早就看出龐涓一心只在兵事。是個政治上完全沒有野心的將軍,這樣的人他用得放心。至於什麼溝連白棟借鹽禍徒增靡費挑起戰火……龐涓若是沒有進取之心,自己會讓他做上將軍麽?愛挑起戰火又如何?能夠令諸侯震恐才是最重要,他魏嬰的面子倒有一半是龐涓給掙下的。
問題其實是出在這次秦魏之戰上,白棟一路所向披靡居然殺到了大梁,龐蔥表現無力,龐涓明明可以分兵救援,卻遲遲沒有舉動。向來愛面子的魏嬰這次臉都被打腫了。他可不是胸懷寬廣的唐太宗,如何能對龐涓沒有怨恨?只是君臣十幾年相交,一時不忍苛責而已;在這個關鍵時刻公子昂出手了,魏國沒人不知道的至誠君子居然是『實名舉報』龐涓私通秦國、有不臣之心!這次魏嬰信了,任何人他都可以不信,卻一定會信公子昂,他這個弟弟可是自小不曾說過一句謊言的老實人。
有了公子昂親自指證龐涓,魏嬰甚至都不用先去查驗龐涓與秦國私通的證據,第一件事就是授予魏申臨機決斷的權力,動用包括精武卒在內的二十萬大軍。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將龐家軍控制住了再說。至於是否能夠找到龐涓通敵的證據魏嬰壓根兒就沒考慮。公子昂的信用度槓桿的。
沒有任何預兆,圍擊龐家軍的戰鬥就在黎明前打響了。魏申才不會傻到去用君書命令龐家軍,這隻軍隊根本就是龐涓的私人武裝,他們眼中是只有龐涓沒有君上的。殺!政治向來就是血淋淋的,而且他正需要用鮮血來建立自己的威望!這一仗將會令魏國軍方側目,讓那些左右搖擺的將領看清楚誰才是老秦軍中第一人!
幾乎是在同一時間,投石車投出的油火彈和數以萬計的箭矢就覆蓋向了龐家軍營,黑夜頓時被奪命的火光點燃,一個個在火中跳躍嘶號的身影讓躲藏在烏雲後的明月都顫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