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頁
白棟笑了,應該不會用太久了,再狡猾的狐狸也逃不過獵人的眼睛,義渠人躲不久了。
墨線不姓墨,其實他是公輸家的旁支旁系,祖父本來就是公輸家的庶出子弟,父親又是庶出中的旁出,所以他連用公輸姓氏的資格都沒有。公輸家對這些旁出子弟還算照顧,名分上還會承認他們是公輸家的人,也能入家族學習手藝,藝成後可留在族中聽侯家主安排,或者自己出門謀生,墨線曾經遊歷三年,手段性情都告圓滿後卻又回到了家族。
他在等待一個機會,一個可以獲得家族認可,以旁支身份使用公輸家姓氏的機會,整整等待了五年啊,想不到最後卻是老秦國的白五大夫給了他這個機會。藏好了用來接引信鷹的小紅旗,帶上幾隻肉鴿,背上行囊,連一封家書都未曾留下,他便大步走入了隴東草海。他相信自己一定能回來的,就算要寫家書,也應在為家族建功、得用公輸姓,得以列身祠堂之時!
每隔幾日,就有像墨線這樣的公輸家子弟走進了草原,或許不等找到義渠牧民,他們就會被狼群吞噬,被毒蟲咬死,能有一半活著歸來就屬萬幸了,每一次有公輸家的子弟離開,白棟與菌改他們都會登上望樓,目送他們的身影遠去,公輸直並非容易動情的人,卻每次都哭得像個娘們兒一樣,這些子弟中有庶出,也有嫡系,是否赴險並非以身份決定的,只與能力相關。
這些公輸子弟是在為自身拼搏,也是在為公輸家的命運拼搏,公輸世家再也不甘心只以工術聞名於世了,緊緊圍繞在白五大夫身旁、親近老秦、最後列身朝堂,才是家主定下的大計方略,為此就算犧牲再多的家中子弟也是值得的。
最後一名公輸子弟離開的那天,菌改轉頭看看嬴渠梁:「大軍該出動了。」
「不錯,我們已經在塗余等待了太久,不能再等下去了,是應該打上幾仗了,越是牽動義渠軍,越方便這些公輸子弟找到我們需要的消息。」
嬴渠梁重重點頭、目光有些冷冽:「千萬不要讓我找到義渠獂王的主力所在……」
第一百六十章 草原烽火情
綠油油的草海中偶爾會出現色彩繽紛的野花,像極了後世的寫實油畫。
隴東草海真的很像海,百年不遇的炎熱天氣讓人類和動物都有些受不了,草卻像發了瘋一般的生長,真的是風吹草低才能見牛羊,當然也可能見到狼。
兩條牛犢般的狼衝到面前,墨線卻沒有絲毫慌張;這個時代遊歷天下的人都有對抗狼的經驗,何況手中還有白五大夫發明的一種叫做『哨棒』的東西,這次入草海的每個公輸家弟子都有一根。
迅速立定了身子,瞪起眼睛望著兩條草原狼,墨線將哨棒的一頭放在口邊,撮唇猛吹,頓時發出一種淒涼哀絕刺耳無比的聲音,兩頭狼被驚呆了,不等他繼續吹第二下,便夾著尾巴迅速逃開,估計是準備找個地方狂吐一會兒。那種聲音就不是狼能聽的,在它們聽來那就是同類臨死前的哀鳴。
墨線鬆了口氣,正準備快速離開這裡,忽然感覺小腿劇痛、然後就開始發麻,不好!被蛇咬到了。真後悔沒聽白五大夫的叮囑,只為貪涼去了綁腿,若是有厚厚的綁腿在,就算被蛇咬到也未必就能傷及皮肉。
眼前黑乎乎一片,好像看到了滿天星星,腿沒了力氣,再也站不住了,順著草坡就滾了下去……
我就這樣死了麽?娘親還在等著我回去,不可以死的!
眼皮似乎很重,要花費很大力氣才能睜開,眼前白花花的是什麼?像是一張模糊的人臉。臉蛋圓圓的。長長的頭髮沒挽起來。而是梳成無數根手指粗細的小辮子垂在鬢旁和腦後,高高的鼻子、深深的眼窩,略帶淡黃色的瞳孔……只能勉強認出這是個女人,是她救了自己?
「來自華夏的男人,你終於醒了。一定是光明天不許你死去,否則被烏梢蛇咬到的人,是很難活下來的。快喝了這碗羊奶吧,等你有了力氣。木卓貝要和你說話,你是個木匠麽?我看到了你的鋸子和錘子;你的心地一定很善良,因為木卓貝看到了你隨身攜帶的鴿子,那是光明天最喜愛的動物;可是,為什麼你屁股下會藏了一塊紅布呢?我們義渠的小孩子最多到三歲就不會用這種東西了……」
這個義渠女子的皮膚不夠白、也不夠細膩,雙手甚至還十分粗糙,五官最多只能算是不太難看,可是她笑得很爽朗,鼻子很高,眼睛很大、很明亮。看到她的笑容,剛從昏迷中醒來的墨線仿佛是看到了雨後的彩虹和陽光。
「謝謝你救了我。木卓貝。我就是一個流浪的木工,希望在草原賺取足夠的金錢,才好回家娶老婆;娘親每天都在催我,她想要個孫子。」
盡力讓自己放鬆下來,墨線無所謂地看看被木卓貝取出的那面紅旗,臉微微紅了下:「這塊紅布是娘親要我藏在身上的,說是可以帶來吉祥。你……你是怎麼取出來的?」
「當然是從你屁股下取出來的!」
木卓貝的笑聲幾乎要穿透了帳篷:「原來是個沒見過女人身子的男人啊,臉紅什麼?我要為你吸出蛇毒,當然要脫去你的褲子了,哈哈哈……」
似乎笑了幾聲還不夠,她又放肆的大笑起來,像是占了很大的便宜。墨線呆呆地望著她,不覺緊了緊蓋在身上的薄布被,臉變得更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