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贏連的眼睛亮了,驪姜在連連微笑,嬴渠梁看著白棟,目光無比溫柔,好像是在看景監那隻兔子一般,滿朝文武愕然,居然敢有人如此對章蟜說話?這可是出了名的章瘋子啊,連老君在位時也要讓他三分的。
「你……白左更,白子!就算是老夫失言,可以當眾向你賠罪。不過你說的話若不能實現,那又如何?」
「十五年不能盡取河西,請斬我雙足!二十年不能爭霸天下,請斬我雙手!五十年不能橫絕天下、令列國附首,當斬我首!」
白棟霍然站起,就這樣當著殿中群臣許下了諾言:「既然是我的預言,我負責!」
十五年取河西,那是衛鞅做到的;二十年爭霸天下,那也是衛鞅的功勞;五十年後取巴蜀,成強秦,為霸主,那是贏駟小娃娃和司馬錯、張儀他們做成的。奶奶的這可都是歷史,老子怕個鳥?而且有老子在,這個時間只會縮短,不會變長,你說賭什麼都行啊……
第二百一十二章 分土招賢
公元前362年的冬天,註定了比任何時候都來得早了一些。
這個冬天秦國降下了暴雪,就像去年櫟陽降下的金雨一般,似乎在預示著什麼;在落雪最大的那個日子,老贏連戀戀不捨地最後望一眼這個多災多難的國家,有些不甘地去了。
他其實沒像君書上說的那樣可以弄孫貪飴,安享晚年,小腦萎縮的程度已經不是『東遷局』和幾個石球就能治療的,他走的時候甚至認不出妻子和兒子,只知道緊緊抓住白棟的手,問他是不是真的有夢中國度,當白棟肯定地對他點頭,才終於露出一絲笑容,嘴中喃喃念著:「五十年橫絕天下、五十年橫絕天下,臭小子,你可不許欺騙寡人啊……」
「五十年,或許是四十年、三十年,老秦註定要獨出於世,橫絕天下,令諸國震恐!」
明知道贏連已經聽不到自己說話,白棟還是一字一句說著,句句清晰無比。
這是他第一次因為外人流淚,二哥嬴渠梁也哭了,一向智計百出的驪姜更是哭成了個淚人兒,這一天老秦全國縞素,白棟眼中最惹人厭煩的章蟜哭得雙目盡赤,孟西白三家族長哭到悲痛時不惜以頭搶地,老甘龍整整一天都沒有吃東西了……
哪怕是那些曾對贏連薄有微詞的臣子,此刻也為老秦失去了一位有為國君而痛心不已。比起後日的開拓者嬴渠梁、贏駟等傑出君主,這位老國君才是一手將多災多難的老秦從地下抓出來、讓這個國家終於可以沐浴在陽光下的人,或許沒有穆公那般天下橫絕。稱霸一時的功績。可他對老秦做出的貢獻。卻未必在穆公之下。
秦獻公,一個獻字準確總結了他的一生,就連最敵視秦國的三晉也不得不承認這個廟號。
這就是先秦,這就是戰國,哪怕是敵人也不會違心去評論對手的一生功過,所以白棟完全感覺不到孔子所謂『禮崩樂壞』的悲慘,比起兩千年後的世界,這個時代真是太有原則、太要臉皮了。
不過感動歸感動。該堅持的還是要堅持,白子如今是秦國如雷灌耳的人物,年輕一輩臣子中無出其右,更是新君眼中第一紅人;可即便如此,他仍然『奸滑』無比地認為,衝鋒在第一線應該是衛鞅這種人的事情,自己做做幕後工作就好,不過就目前二哥嬴渠梁的遭遇來看,他這個幕後工作也是極為龐繁的,之前他所做的種種努力和準備。並沒有降低多少難度。
嬴連去世後各國都派了使者來參與國喪,卻偏偏沒有一個國家提出會盟的事情。
這簡直就是不可思議。按照先秦時代的『國際規則』,像秦國這樣的大國有新君繼位,天下列強是應該召開盟會、邀請這位新國君出席的;此舉既是定名分,也是要與該國新君厘定盟規、割分利益,說的粗俗一些,就好像是一幫小孩子在遊戲,現在一個新夥伴出現了,大家就會討論一下,要求這個新夥伴遵守遊戲規則,大家一同遊戲。
可如今各國弔唁歸弔唁,就是不提新君會盟的事情,嬴渠梁明里暗裡幾次對魏使透露出這個意思,甚至還給魏嬰去了幾封信,結果只是石沉大海,人家壓根兒就不搭理。
贏連去世的信書也已經飛報洛邑周天子處,結果只是等來了一封肯定贏連功績、贊同『獻公』這個廟號的回書。
按慣例天子回書中就應該提到天使送來胙肉的時間,只有接到天子賞賜的胙肉,才能舉行君主登基大典,嬴渠梁才算是名正言順的秦國國君。可現在不但天下諸侯不肯帶老秦『玩兒』,周天子也在裝聾作啞絕口不提賞賜胙肉的事情,嬴渠梁如何不怒,為此他已經摔了一對白瓷耳瓶,那可是白棟送給新任國夫人的,是他老婆最心愛的物品。
「再送一對耳瓶給國夫人,君上若是不開心就由他摔去,白家不少這點瓶子。」
白棟正在書房內奮筆疾書,似乎是正在完成一件極其重要的作品。聽完景監帶來的消息,立即就命令白遲去庫房再取一對耳瓶來,如今墨線的燒瓷水準越來越高了,據說用不了多久就能試燒出碎花白瓷,還要嘗試燒制彩瓷呢,到時這種白瓷耳瓶就不算稀罕,會從頂級貴族家庭走入普通士子家,甚至是逐漸流入民間,摔多少都不會心疼的。
自從嬴渠樑上位,景監這兔子打扮的越來越是花里胡哨。明明是冬天,還是一襲蜀絲薄衫,頭頂珠冠,小臉蛋粉嘟嘟的,全身都是白家香水和潤膚油的味道,手裡還拿了一個精緻的白瓷小瓶,正從裡面倒出白生生仿佛豬油一般的潤膚油往自己的手上抹。他的十根手指又長又細,指甲蓋上居然還塗抹了鳳仙花汁,比女人的手更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