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頁
寬敞明亮的宗祠後堂內。端坐著幾十名男子。或鬚髮皆白。或首見花白,也有一頭烏髮的青年人,每一個都是頭頂木冠,身披布衣,雖然不像墨家那樣克勤克儉、連鞋子都必須是草做的,卻也是滿堂布色,沒有一人著華裝。
這些男子雖然衣著並不華貴,卻是個個神色湛然。目正神清,舉動有禮儀、往來無白丁,一看就是比書香門第更高級別的耕讀傳家;此刻都在恭敬受教,用孺慕、崇敬、甚至是敬畏的目光望著高坐首位的一名白髮老者,老人的眉發皆白,卻是面色紅潤,竟然連老人斑都沒有,是個鶴髮童顏的老『仙翁』。
剛才那話就是這個老『仙翁』說的,君子六藝出自周禮,卻被孔子大力推廣。說是孔子所傳也不為錯。
「父親說的是,可惜書是好書。出書的目的卻落於了下乘。作者就是前些日子因為發明新詩體而初顯文名的秦國白棟,之前還寫過一本《幼學叢林》的,因有蒙學之功,才得有白子之名;本以為他會多有著作,想不到卻耽於商家鑽營之學,居然跑去藍田燒制瓷器這種奢靡之物,於救世無益、害世卻是把好手。如今又誇下海口,說是要建設一座比稷下學宮還要博大十倍的鳳鳴書院,鳳鳴岐山……好大的口氣啊,只怕他最擔心的就是學宮建成了,卻沒有天下學宗入駐……」
一名坐在下首的白髮老者躬身答話。他也是七十多歲的人了,在這個時代已經算是長壽老者,可在首座老人的面前,卻拘謹的像個少年。
「玉山,為父教導過你,君子當心口如一,心有所想,只要不是暗室欺心之語,就當盡情噴薄,你是想說白子出版這本《白子新算》為的就是吸引天下學宗文士,並非是真心修學?而且他名為白子,其實精心鑽營,貪圖金珠美玉,不當我顏家一目?既然有此心意,為何只說半句,這是小人所為,以後斷然不可了!宗會後,自行面壁三日,細思己過去吧……」鶴髮童顏的老『仙翁』微微搖頭道。
「謝父親教誨,兒子願意受罰。不過兒子仍然認為這個白棟學問淺薄,多是奇技淫巧手段,尤其利字當頭,如此人等實不當我顏家旁顧!」
名叫玉山的老人恭謹認錯,不過這是對父親認錯而已,不會改變他對白棟的看法。
「狂悖!我儒家若是盡出你這等狂悖之徒,如何不弱?禮樂教化是救世之方,莫非發展商業就不是麽?白棟若無商家手段,如何使得齊國徐公慷慨贈糧十萬石?若是沒有糧食,只靠禮樂教化,秦國那些災民早就餓死八回了!孟珂只說民為貴,可他也就是說說,幾時見他救過萬千民眾?倒是你眼中這個儘是奇技淫巧、利字當頭的人救了千萬災民、令一國文事漸興!」
「不當我顏家旁顧?以老夫看來,真正不入我顏家之目的正是你這種嘴角上的大儒、文章內的賢人!面壁三日,改為三月,每日思過,每日記錄,若有一日不記、一記不實,你今後就不要說自己姓顏了!」
老人勃然大怒,從身旁書桌上拿起一本書,狠狠丟向了兒子:「面壁之時,給我用心去讀這本《思學》,也要每日做下筆記,不得有搪塞之言!」
「諾,兒子這便去面壁思過,父親千萬息怒,不要氣壞了身子……」
顏玉山萬萬想不到父親會如此盛怒,跪在地上連連叩頭,恨不能以身代之;幾十名顏家男子也紛紛跪下,叫著老祖宗息怒。
「顏家男子從今日起人人都要精讀《思學》,此乃大智慧成書也,要慎讀之,精讀之!還有那本《白子算學》,若有學不會一元一次方程和算盤口訣的,一樣要罰面壁!顏家女子也是一樣的要學,算盤可以不打,算學卻不可不知!」
第二百二十四章 墨血梅林
莽莽秦嶺盡被寒冬渲染,平日裡那些盛放的植物紛紛衰敗,不過在這個山谷中,還是有一片梅林,為天地間增添了一抹亮麗的顏色。
就像跳蚤,擁有絕世容顏的跳蚤姑娘。
跳蚤手中倒握著長劍,在梅林中一步步走著,一襲緊身勁裝已經有了多處破損,有些看得出是被樹木荊棘劃破、有些乾脆就是被利器襲傷,昔日絕世的容顏都帶了些污漬汗跡,左臉上還有一道半尺長的傷痕,尤在緩緩滲出獻血。
換了是往日的跳蚤,一定會跑去騷擾秦越人,若是治不好這道傷痕、保住她絕世的容顏,老秦這輩子就甭打算睡覺了。越是她這樣的美人兒,就越會愛惜自己的容顏,甚至還要超過了性命。
此刻她卻懶得去理這條小小的傷痕,似乎這傷是在別人的身上一樣,她在認真的前行,不會放過路上的一草一木、一朵梅花、甚至是一隻爬行在地上的蟲蟻。她似乎沒有什麼目標,也不是朝著一個方向不停前進,完全是跟著自己的感覺走,走向其實是最危險的位置。
刷!
梅花微微一動,一個黑影還未騰起,跳蚤已經閃身出劍。
劍出、血光迸現,人影倒地,不過還有呼吸,這一劍她只是削斷了對方腳上筋脈,傷人而不殺人,就像對待之前的七十三名敵人一樣!
「七十四個!」
跳蚤冷冷的說了一句,仿佛是說給自己聽,又仿佛是在說給某個人聽一樣;然後身子一轉。走入另一片茂密的梅林。這次是兩道劍光迅速飛起。向她迎面射來。
劍影乍起乍收,雙方交手極其快速,又是兩名敵人倒地,跳蚤悶哼一聲,踉蹌後退,連連退出五步才穩住嬌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