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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樂是不分國界的,尤其是對於新疆的民族來說,除了牧場和牛羊,舞蹈和音樂幾乎就是他們生命的全部;白棟相信好的音樂會讓人消除戒備並迅速接受對方,也相信這三百架瑤琴能夠拯救孟家三千人乃至更多的生命。
『咱們新疆好地方』。這首在後世膾炙人口的樂曲他只哼唱了兩遍,易貳叄就雙眼發亮如獲至寶地將它記錄了下來,然後譜成了曲子;白棟沒有猜錯,音樂是不分時代、不分國界的,21世紀的人們可以饒有興致地聽上一首『廣陵散』和『十面埋伏』,誰說這個時代的人就不能欣賞『咱們新疆好地方』了?這種帶有民族烙印的樂曲一定會讓西域諸戎喜愛,有了愛,殺伐還不該減少一些麽?
易貳叄教的很投入,孟家子弟也學得非常認真,他們都是受過良好教育的貴族子弟。自然能夠從中感受到白棟的苦心;為了他們這群叛國之民,白子竟如此用心。讓人如何不被感動?想哭,只是哭不出來,他們知道真正的艱難還在後面,眼淚應該留給那些將要為孟家犧牲的家族勇士;想要稱謝,卻感覺一個『謝』字竟然無法說出口,大恩不言謝從來就是一種心情,不用嘴巴說的。
可是孟成功想了很久,還是決定給白棟磕三個響頭,道一聲謝。他是孟家旁氏中輩分和威望最高的人,如果不是出身旁系,恐怕孟雙成的位子還會由他來做。對老秦,他其實比孟雙成更為忠誠,若是早做了家主,孟家也許就能免除掉這場災難,他跪在白棟面前,抬起已經有些花白的頭顱:「白子,孟家要走了,眼下是無法報答白子大恩,可若是孟家有機會返回秦國……」
「孟兄請起。」
白棟急走幾步,雙手攙起孟成功,認真地望著他的眼睛:「孟家遭此大劫,是孟雙成的錯,並非孟家族人的錯;只可惜君上雖有仁厚之心,老秦卻有國法在列,我也只能做到如此了……記住我的話,你能夠保住孟家血脈,我就能夠保證孟家子弟有朝一日回到故鄉!」
「回到故鄉?白子不是說笑麽……」孟成功死死望著白棟,用力抓住白棟的手,就是不肯起身,只望得到肯定的答覆。
「這不是說笑,我可以向你保證!」
白棟用力點頭道:「記住,孟家是被流放,不是被處死!你們要堅持,祖國母親是不會忘記自己遠行的孩兒的……君上、我、白崇公、杜司空,還有千千萬萬的老秦人,也不會忘記遠行的兄弟姐妹、更不會拋棄你們。孟家一定要堅持!只要在西域站穩腳跟,你們就有機會為老秦立功贖罪,就有機會返回家鄉,回到祖宗祠堂!孟兄願意信任我麽?」
孟成功猛然睜大雙眼:「有白子一言,孟家就放心了!孟成功有生之年,必當帶領族人重返老秦,回到祖宗祠堂祭拜列祖列宗。」
「如此就好。孟兄請起身罷,喝過了踐行酒,我與杜司空會親率大軍,『護送』孟家離開老秦,路上我還有許多話要對你說,你記下的越多,孟家回返老秦的機會便會越大……」
白棟暗暗鬆了口氣,正如他了解到的那樣,這個時代的人有著後世人無法理解的家國觀念。孟家人什麼都可以拋棄,卻絕不會拋棄他們的祖宗祠堂。孟家的祖宗祠堂一日在秦,他們就只會想著回來,不會真正背叛這個國家。
這個時代的河西走廊正處於它生命中的巔峰時期,有著祁連山雪水的灌溉,水草豐美,氣候溫平,著名的騰格里沙漠還遠遠沒有形成。如果不是數年前的那場大戰,這裡還是大月氏的美麗家園。
發生在數年前的那場戰爭是在羌人和大月氏間爆發的,最後以雙方打成平手告終,在這場戰爭後。羌人很少再進入河西走廊。大月氏也對老秦更為『友善』了。幾乎所有的大月氏人都在感念秦國沒有趁機出兵攻擊他們的大後方。這個時代的少數民族兄弟是淳樸可愛的,哪怕你得罪了他們十次,只要有一次好處,他們就會把你當成朋友;華夏人就刻薄了許多,你對他九十九次好都是應該的,有一次不好,立即視為仇敵。
其實老秦是有著自己的考量,在老秦君臣眼中一直是將建立了國家政權的義渠國視為大敵的。大月氏根本就不足為患,有這個對老秦相對友好的民族占據河西走廊,還能起到一個緩衝作用,讓兇悍的羌人騎兵很難直接進入老秦。
孟家作為雍郿精騎的曾經領導者,甚至曾經幾次聯合大月氏打擊羌人,每次打服了羌人後,就用低價購買他們的皮毛和牛羊,萬一被羌人打敗,就會立即縮回老秦,讓大月氏去承受羌人的怒火。這一套把戲玩了有上百年。大月氏卻始終認為老秦是自己的好朋友……i大月氏對華夏由來以久的友善讓漢武帝劉徹先生都無法忘懷,張騫出使西域的目的就是要尋找大月氏商討夾擊匈奴的大計。不想他一路走到中亞才找到被匈奴趕走的大月氏,他們捨不得離開水草豐美的新領地,甚至為此忘記了自己的王曾經被匈奴人砍下頭顱的仇恨。
所以通過此時的河西走廊,最危險的不是外族而是狼群,後世統治了印度並將佛教傳入華夏的大月氏人現在就體現出熱愛和平和生命的特徵,除了必要的狩獵,他們很少主動去消滅狼群,只會在自己居住的土城外設置各種各樣的陷阱,久而久之,狼群越來越大,卻因為在大月氏人手中吃盡了苦頭而不敢貿然襲擊他們,於是外來者和河西走廊上的各種野生動物就成了狼群第一攻擊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