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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萬多奴隸算不得什麼,君上可以下令徹底誅滅孟家這樣的百年世家,又怎會顧慮這些奴隸?不過別忘了新法推行的口號,廢井田、獎農耕、去除奴隸制度,這是新法的立法之本,君上又怎能不顧慮這些奴隸呢?」
白棟耐心說服著嬴渠梁:「臣下還算了一筆帳,不算在戰鬥中死去的,僅僅是孟家九族,人數便已過萬,如果再加上西家,渭水就真要變成屠場了!衛鞅這個變法大臣會令天下震恐、到時天下人怕是只知有左庶長之法,卻不此法本是出自君上了……」
這段話是誅心之語,很像是後世奸佞之臣構陷忠良的手段,可白棟卻必須要說。一場殺戮就過萬人,這在後世固然是無法想像,就是放在這個時代也是極其驚人的!能救一些就是一些,更重要是壓制衛鞅,不能讓他過早變成瘋子!後世的商君是真的瘋了,其實以他的功勞,就算有公子虔構陷、贏駟不滿、天下皆曰可殺,也未必就會落個五馬分屍的悲慘結果,正是因為他敢舉兵反抗秦國,才被罪加一等。日後那個瘋狂的商君,難道不是從『血染渭水』開始蛻變的麽?
「天下只知有左庶長之法,卻不知法出寡人……」
嬴渠梁陷入了沉思,微微沉吟道:「四弟所言不無道理,可若是只誅西家嫡系,未免也太便宜了西家。」
「剝奪他們世封的田地和爵位,為戰者編入新軍壯我國力、願意為農者則可讓他們租種國府土地,這樣難道不好麽?」
白棟輕笑道:「而且西爾德的經歷,讓為臣想到了一個可令老秦迅速壯大的方法,說起來這也算是他給為臣帶來的靈感,也算為老秦立了一功,就沖這份功勞,君上也應該寬待西家才是。」
「早就說過了,只要不是在朝會,你我君臣當以兄弟相稱。我的好四弟,你又想出什麼驚天動地的法子了?讓老秦迅速壯大可不是隨便說說就能做到的啊?」
嬴渠梁目光一亮。他這個君主當得可不容易,每天想得就是如何能讓老秦迅速壯大起來;不過老秦地廣人稀、積弱太久,就算出了白棟這樣的天才和衛鞅這樣的幹才,想要有所起色也要十幾二十年的時間才成,要成為天下強國,恐怕真要像白棟說得那樣,需要五六十年的時間,他希望的卻是在有生之年看到秦國變得強大。
「一國之強,在法令、在文化、在經濟之發達。可強國之根本,卻在人力!小弟以為,要迅速壯大秦國,就當在人口戶數上入手……」
「話雖有理,可如何才能快速增加我老秦人口呢?」
這個問題嬴渠梁早就想過,基本無解。
第二百九十二章 老秦的『後花園』
如果用一句話來形容軸心時代,就是小圈子內搞出的大時代。
以華夏『諸子百家』為軸心的東亞文化圈;以古印度釋迦摩尼為軸心的南亞文化圈;以柏拉圖、亞里士多德為軸心的歐洲文化圈。就像是閃耀著漆黑夜空中的三顆月亮,盡情閃現著自己的光輝卻老死不相往來。
凝聚而不發散,就像久久勃起卻無法宣洩,這是有違天理人倫的,不是什麼好事情。
所以說古代絲綢之路最大的貢獻並不僅僅是帶來了物種的交換和金錢利益,而是讓東西方有了一次面對面的接觸,就像一對羞怯怯的新人,只要能湊在一起,就不怕誕生不出新生命。
像所有的後世人一樣,白棟也曾經有過執念,認為在這個時代打通絲綢之路是幾乎不可能的事情,西爾德的出現卻讓他意識到有時看去不可能的事情,其實卻有著最大的可能。
在牽星術和船舶技術得到更大發展前,人類幾乎沒有發現美洲的可能,可在大航海時代前的『東西方大交流』時代,陸上絲綢之路的發現卻並非受到科學技術的限制,而是受限於機緣、眼界、或者是統治者的需要。
商王需要美麗的軟玉來陪葬他的女人,於是就有人從極西之地弄來了和田玉;張騫本來是受命去西域尋找大月氏,結果被匈奴抓去當了十幾年羊倌兒,不過他比蘇武先生聰明,每天揚著鞭子唱什麼『哥哥子想妹淚花流』,弄得匈奴人漸漸放鬆了警惕。這才找機會逃了出來。結果居然還迷路了。
歷史書上說他是要繼續完成皇帝的重託。所以繼續向西翻越了帕米爾高原,到達了大宛國,這根本就是騙人的鬼話!好端端一位大臣貴族,被匈奴人逼著放了十幾年的羊,逃出後第一件事不是回返故國,去見自己的白髮親娘,反倒是繼續履行使命?其實就是迷路而已,不過這一趟迷途讓他見識了危險與機會並存的西域世界。最遠甚至到達了中亞,回國以後,在他的鼓動下,漢武帝滿懷著對大宛良馬和中亞蒙面美人兒的嚮往,主持開通了古代絲綢之路。
說到底張騫開發出絲綢之路就是一個充滿了偶然性的必然結果,他原本是出使大月氏尋求合作共擊匈奴的,怎麼也不會想到自己會成為後世歷史上人人景仰的『文化交流大使』;可東西方的交流又是一個必然,就算沒有張騫出現,也早晚會有趙騫、王騫、李騫橫空出世。白棟忽然很想抽自己一巴掌,作為一名穿越者。居然還要西爾德提醒自己,這不是蠢到家了麽?
陸上絲綢之路和海上絲綢之路是截然不同的。後者要受限於船舶技術和航海術的發展,前者靠得就是人腿馬腿和駱駝腿,在蒸汽工業時代來臨前,西漢的條件未必就比先秦好了多少,張騫先生也不是開著四驅越野車去的中亞,他也得腿兒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