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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棟這次沒有推辭,而是生受了孟成功三個響頭,待他磕完後才雙手扶起他道:「孟族長,孟家因反對新法而反叛,君上雖然心疼,卻也不能不做懲罰。不過你要體會君上之心,君上雖是在罰孟家,也是希望孟家能夠在西域開創一番新天地,為老秦建立功勳,到了那一日,我自會在君前為孟家請命,讓孟家子弟得以回返老秦。孟家的祖宗祠堂我會看顧,絕不令斷了香火,白棟滿心期待孟家族人歸來,你可信得我麽?」
「白兄弟的手段可是越來越高明了,你這樣一說,孟家全族不死心塌地才怪,厲害啊……」
杜摯偷偷望著白棟,心中對這位白兄弟的評價更高。
孟成功紅著一雙眼睛,堂堂一族之長,居然忍不住哭出了聲來:「孟家族人當真還有返回老秦的一日麽?」
「當然有!君上對西域的看重不下秦土,孟家若能在西域建功,還怕不能回復昔日榮光?到時封爵賞金都是有的。」
白棟握住孟成功雙手,親自用絲帕為他擦去了眼淚。
「正如君上預計的那樣,孟家對白左更感激涕零,一心只想為老秦建功,日後得以回返老秦。白左更為孟家留下了戰馬甲仗,如今都已報備國府,作為正常損耗……」
景監站在嬴渠梁面前,滿臉都是笑意:「白左更用霹靂車大破狼群之事,已經成為西域草原上的傳說。現在西域諸戎都在猜測我老秦人是得到了雷火天神的庇佑;義渠國甚至準備遣使前來祝賀,他們尊崇的是光明天,也就是西域人口中的雷火天神。」
「我那位岳父倒也不是蠢人,知道在合適的時機為老秦造勢,你派去義渠的密探可以因此增加一倍了。」
嬴渠梁微微一笑。親家歸親家。該提防還是要提防的。他可不會因為娶了卜戎異就對義渠完全放心;這位老泰山表現的越是恭敬配合,那就越要嚴密防備。就算對老秦國的臣子也是一般,越是直口進言的臣子,越可以放心,那些口中抹了蜜糖的則要小心防備。
「諾,孟家那邊是否也要增派密探?如今孟家對白左更的感激還要超過了君上,臣下擔心……」
景監是老秦臣子中唯一沒有自身立場的,他永遠只會站在嬴渠梁一邊。嬴渠梁要主持變法。他就盡心幫助衛鞅,嬴渠梁若有一天要改回祖宗舊制,他第一個就會將衛鞅嚴密監視起來,必要時砍下這位左庶長的腦袋都不會眨下眼睛。
對孟家他也雖然也有同情,可孟家若對老秦有些許不忠,他也會毫不猶豫取回孟成功的腦袋;白棟是他的兄弟,可如果白棟的力量足以威脅到老秦,他也會果斷對付白棟,身為嬴渠梁最忠誠的臣子和好基友,這就是他的本份。
白棟當日寧願與杜摯這種小人合作。卻不去找白崇和景監,就是因為小人可以利誘。而像白崇和景監這種忠心國家的『君子』卻是無法利誘的,用起來遠不如小人得力。
「寡人說過,就算在寡人面前,你也應該稱呼老四為兄弟……」
嬴渠梁看了景監一眼道:「老四有天人手段,是寡人唯一無法看透的人,若說為錢,他已經是老秦最富有的人了,若說為權,他卻只肯領一個左更虛銜,堅持要繼續做他的『客卿』,如此心性,本來最為可怕,可我卻願意相信他。」
「白兄弟是個好人、也是臣下的好兄弟,可臣下也是無法看透他,總感覺他其實非常可怕,雖然手中沒有兵權,在老秦的影響力卻已直追君上。臣下不明白君上為何會對他如此放心,不過君上既然這樣說,那就一定是有道理的……」
景監微微嘆息,他與白棟交好,心裡也認同這位兄弟,可身為秦國第一特務頭子,特殊的職業身份又讓他不得不時刻懷疑甚至是監視白棟;其實他比任何人都痛苦,真心不想如此對待自己的好兄弟,卻偏偏又要履行自己的職責。
「監啊……你的苦心寡人自然明白,不過你的擔心是多餘的。你從老四身上看到的是神鬼一般的手段和莫測心思,寡人卻看到了他的超然之姿……」
嬴渠梁示意景監與自己並肩而坐,握住他一隻晶瑩如玉美如處子的手,輕輕摩拭了幾下:「一個人擁有富可敵國的財富卻不會迷失、擁有震驚國中的功勞卻不會貪婪權位、擁有傳播天下的名聲卻不驕傲、擁有國君的寵信卻不胡作非為……建書院、薦衛鞅、救孟家、開新疆,白家的生意已經做到天下,他卻不獨享豐利,而是分潤給各國商行,費盡心思推行法令,得益最大的卻是國家……像這樣的人如果說有野心,他的野心也不在老秦一國一地,更非為君主權位。公父在彌留之際曾經對我說過,老四的心志高遠,當真像極了那位隱居在清溪的鬼谷子,不出天下,天下卻因其而變。他的心志雖非你我所能看破,但也絕對威脅不到寡人。」
「君上對白兄弟的評價如此之高?那他的志向究竟是什麼?」
「寡人也說不太清楚,只感覺我這位四弟所思所想與凡人不同,有時真有一種神仙中人的清遠高潔。就好像你見到一位仙人,能夠猜出仙人在追求什麼麽?若說他的心中也有個天下,這個天下與寡人的一定不同……這雖是一種感覺,卻是極為真切的。」
嬴渠梁笑道:「所以寡人第一放心的是你和范伯,第二就是這位四弟,至於上大夫和衛鞅他們,還要放在第三的位置。秦國有白子,當真是秦國之幸,你我君臣還有何可擔心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