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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裡罵著沒天理,卻在享受著這個時代對士人的寬容,景監是真的很聰明,只說請先生為秦謀,卻不會像贏連那樣直接詢問白棟的老師是誰,他是在傳遞一個信息-『我是因為先生的才能看重先生,不是因為先生的老師如何』。
一個古代人居然就掌握了人性的弱點,隱隱就是個現代公共關係學的專家,這也就是白棟能頂住,換個人都要被感動哭了,公孫衍當年被秦惠文王抓著手眼含熱淚的叫了聲『先生教我』,不就傻顛顛兒的進了函谷關麽?
目光深沉地看著景監,白棟語重心長:「景公,你看錯我了。恩師在夢中說過,我這人可以為小家謀,不可為大家策,所學太雜,卻無專精,可以為師說,不可為國士。就是說我的氣象太小,最好是過點小日子,等年齡大了,當個老師傳道授業,這都可以,為秦國謀?你還是饒了我吧,這不是幫我,是害人!」
讀史令人明智,別說你景監了,贏連才讀過幾年史?了不起上溯三皇五帝,竹片兒穿成的書加起來都沒有半牛車,哥們兒可是讀了兩千年。為秦國謀會有好下場?衛鞅怎麼樣,張儀怎麼樣,李斯怎麼樣?誰愛干誰干,反正我是不干,這其中的關節,白棟早就想清楚了。
「白先生這是嫌棄秦國麽?」
景監的眼睛開始變紅,身子在漸漸靠近,雪白纖長的手掌都伸出來了,看這意思要走感情路線,也要執子之手聲淚俱下?你還是省省吧,白棟才不吃這套,果斷後退半步,連連搖頭道:「白某生於秦、長於秦,二位公子都是我的好友,公子少官更與我結拜了兄弟,又怎麼會嫌棄秦國呢?不過我是個懈怠成性的人,幫助秦國可以,卻不會站在風口浪尖,景公還是趁早打消這個念頭吧,否則我會逃。就逃到越國去,我聽說那裡有最美麗的風光、最動人的女子,而且現在沒有國君,沒人會來逼我,找一個山野窮僻之地,贍養寡母、友愛幼妹,天下還有這樣愜意的生活麽?你真要逼走我?」
「先生不要誤我,景監不敢,若是先生走了,君上問責下來,景監吃罪不起啊……」被白棟嚇壞了都,景監感覺後背發麻,屁股也開始痒痒的,他可是珍惜身子的人,不想被贏連下令暴揍。
「這才對嘛,對了,你說我救的那個女子是越女?她究竟偷了什麼東西,讓秦國如此重視?我還真是有些好奇了……」
「先生肯告訴景監那位夢中授藝的高人是誰,景監就說。」特務頭子就是特務頭子,這要是換了公子少官,早就急吼吼地告訴自己了;換了嬴渠梁最多思索一陣,就會抓著自己的手語重深長,平安郎,此事雖然關係重的,卻不可瞞了你;就他特別多事,還要有交換條件。
「你問我師傅是誰?」白棟嘿嘿一笑:「似乎還不到時候,這事連君上都不知道呢,景公真的要先知道麽?」
「不想!白先生就不要說了……景監告辭。」
景監快步走下土丘,看慣了戰事烽火的他即使面對千萬大軍搏殺的場面,也能保持心情平靜,因為他知道自己改變不了什麼,就算投身戰場,難道就能左右戰爭結果、令老秦人不用戰死沙場麽?可剛才他卻看到君上的旗幟在後退!
老秦人不會輕易喊出奪帥的口號,一旦奪帥,就是死戰!上將軍在,則上將軍身先士卒,國君在,則國君親冒矢石;從決戰開始,贏連就頂金甲、跨戰車,在三百親衛死士的環護下沖在了最前方,老秦人面對號稱天下無敵的魏武卒方陣,能夠死戰不退,就是因為國君在前,軍魂在此!君上居然退了,這隻有兩種可能,或者戰死、或者重傷!老秦國危矣!他這個特務頭子也要去疆場搏命了!
白棟也看到了贏連大旗後撤、秦軍陣型混亂的場景,不覺微微一嘆。歷史上的贏連就是在這一戰身負箭傷引發舊瘡高燒不退,後來雖然硬生生挺了過去,身體卻虛弱下來,支撐了不到半年即告不治,嬴渠梁這才真正登上歷史舞台,秦國開始了波瀾壯闊的強國之路,積蓄數世,直到秦王嬴政一統天下,才結束了長達六百多年的春秋戰國。
每一個新時代的開始,總有人將要無奈地謝幕。贏連也算是一世英雄,雖然白棟對此早有算計,也難免要為之嘆息,希望自己研發的土製抗生素會起到作用吧,儘量延長贏連的生命,這樣才有時間積累更多聲望,在衛鞅入秦前做好充足準備。
「苦酒的陶罐據說也是老軍的戰利品,是胎質細膩的上品,閉氣性幾乎可以比擬後世的瓷器,似乎可以埋得更深一些?密閉越好,其中黴菌轉化為黴素的速度就會越快?」
第三十七章 奪帥!(下)
奪帥?再等等!
公父的旗幟在後退,中軍有混亂跡象,魏人氣勢大震,龐涓的到來讓戰爭天平很快就傾向了魏軍一方。
身後是最精銳的『輕銳營』,個個都是長在馬背上的勇士,體著輕服,劍術百里挑一,他們可以用有力的雙腿夾住馬腹,一手執馬韁、一手握劍,藉助馬匹奔跑起來的衝力,破盾催陣,無往不利;像這樣的高明騎士,傾老秦之力,也只得一千三百餘人,奪帥之夜,君父將這隻輕銳營再次交還到自己手中,拍著自己的肩膀說:「嬴渠梁,忘記你公子的身份,奪帥之戰起,你就是秦國勇士,與這些慷慨赴死的輕銳將士一般!記住公父的話,就算大軍崩潰、公父戰死,你也不得回援中軍,奪帥!公父要的是公叔痤,他才是魏軍名義上的主帥,主帥被奪,就算是龐涓也無法挽回軍心,我軍便不至慘敗!記住,公父傷死與你無關,你只奪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