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白棟拔劍在手,擺出了一個西洋擊劍的姿勢。已經可以看到這個女人的臉了,黑色蒙面巾只遮到眼睛下方,是標準的杏核眼,水汪汪的很好看,只可惜帶了那麼一絲殺氣。
除了屹石村的老少爺們兒,任何人對白棟來說都是需要小心提防的,女人也不例外。何況看裝束就知道,這妞兒不是山賊也是個遊俠兒,天知道會不會突然給自己一劍?小心才能駛得萬年船,陰溝里翻了船可沒地方哭去。
「嗯!」
黑衣女子停下腳步,有些驚疑不定地望著白棟。以她的身手武功,一眼就看出白棟頗有門道,擺出的起手式雖然有些荒誕不經、從沒聽師傅演說過,卻讓她不敢擅動,似乎自己無論如何攻擊,都會被對方搶先一步刺中。
很香。黑衣女子跑得汗水淋漓,又是背著風,淡淡幽香撲鼻而來,卻不是後世那些化妝品烘托出的香氣,也不是薰香花香,而是一股從處子肌膚深處透出的體香,白棟吸了幾口,心中微微一盪,手中劍卻是一緊:「你是什麼人?」英雄難過美人關,可別一不小心做了呂布,死了都沒處喊冤去。
「我……」黑衣女子想要回答,張口卻噴出大量黑血,後面的話再也說不出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呼呼喘氣,眼中也失去了光彩。
「內臟受傷了,吐出黑血是好事,可是你也會失去行動力,最少半天……」
白棟看看黑衣女的右肩,破裂的黑衣下露出好大一塊雪白肌膚,上有一條蜿蜒傷痕,鮮血還在不停滲出來。
「你是先被人重擊,明明受了內傷還要拼命逃走,一路上又被人傷了肩部,真難為你能掙扎到這裡來,追兵不遠了吧?」上世雖然沒做過法醫,卻見多了傷情報告,一眼看過去就能分辨出對方是受了輕微傷、輕傷、還是重傷,還好,這個黑衣妞兒的底子不錯,似乎還不至於重傷至殘。
「救我,或者殺了我。追兵就要到了,救了我,日後必有重謝;殺了我,我的首級可換百金,你是個男人,痛快些!」
黑衣女人掙扎幾下,最終還是放棄了這種無謂的努力,重傷後憋住一口氣才跑到這裡,一旦泄了氣,那是休想再起身了,只能把性命交在這個陌生青年的手中。或許是求生本能使然,一向對男人不假辭色的她不自覺挑動春山,送上秋波。
「別拋媚眼了,要投懷送抱還是怎麼著,有點節操行不行?無仇無恨的,我殺你做什麼?你的腦袋很值錢麽,我看未必。」
白棟搖搖頭,這不就是個女瘋子麽,動不動就喊打喊殺,哥們兒是文明人,既不會殺你、也不會強姦你。
「你……」黑衣女有些奇怪地望著白棟,這個青年明明是秦人口音,說出的話卻腔調古怪,什麼媚眼、節操的,聽來莫名其妙,不過能看出他並無惡意,眼中也沒有殺氣,不覺鬆了口氣。
「我的運氣不好,遇到你這個大麻煩,既然不想殺你,見死不救也於心不忍……算了,看在你是個女人的份上,我就出手救你一回……」
白棟絮絮叨叨走到黑衣女面前,舉手欲拉她的面巾,連這妞兒長個什麼樣子都不知道就冒險救人?似乎怎麼算都是場賠本的買賣。不過手觸到面巾後又收了回來,搖頭道:「不行,天知道你有沒有怪規矩,要是拉下你的面巾就得娶你當老婆那可不好,看你上庭長得還算順眼,誰知道鼻子以下是什麼樣子?要是來個朝天鼻孔、四方大嘴什麼的,我不是要虧死了?」金老爺子筆下可沒少了這樣的女子,木婉清木大姐就是代表,白棟懸崖勒馬、猛然警醒。
黑衣女子瞪大了眼睛,眼前這人佩劍囊書,雖說頭上戴的是布巾,卻顯然是個士子模樣。秦國的士子都是如此無禮的麽?而且他是如何知道師門規矩的?真要拉下自己的面巾,嫁他是不可能的,自己這一生,非奇男子不嫁,不過一劍殺了他,卻是可以考慮。
白棟還不知自己無意中躲過一劫,邊說邊抱起黑衣女子,走到一個山洞中。本來就準備在這裡過一夜,明天才下嶺奔藍田,這個山洞是提前看好的,朝陽而且乾燥,最妙的是沒有猛獸在內,生起一堆火,驅除了洞中蟲蟻,用來過夜最好不過。
黑衣女瞪眼望著白棟,這人若是敢輕薄她,就算拼著傷重而死,也要奮起拼命。好在白棟對她沒多大興趣,之所以肯救她,無非是不想殺她,更不想在自己剛出山的大好時刻,看到追兵將她斬殺,血淋淋的多霉氣啊?
將她平放在洞中,抓住她的衣腳,撕下一塊布來,黑衣女剛要反抗,白棟瞪了她一眼:「不想死就閉嘴。」然後去外面取了水,放入一些珍貴的鹽巴,搖勻後淋在她肩膀傷處,黑衣女頓時慘叫一聲,杏核眼瞪得有如銅鈴。
「忍住,一點疼都受不了,還說什麼要我斬下你的首級去領賞?說大話扮英雄很過癮麽?」仔仔細細為她清洗了傷口,然後用布條包紮起來,看看自己的傑作,很滿意地點點頭,拍拍她的腦袋:「傷口應該不會有事了,不過你的內傷如何,就要看你的命夠不夠硬,我已經仁至義盡。」說完就去拿黑衣女的佩劍。
「你做什麼!」黑衣女強忍著肩膀上傳來的陣陣劇痛,一把按住劍柄。
「廢話,做戲當然要做全套。追兵快到了吧?我不做些布置,還不被人一眼看破?」白棟瞪她一眼,先打散髮髻,然後抓起她的劍,輕輕在自己左頰上割了一下,剛好讓鮮血似出未出,傷痕極淺,而且不會妨礙將來恢復;黑衣女頓時明白了,不覺嫣然一笑,似乎是感謝,又似乎在笑話天下居然有如此愛惜自己的男人,明明要做傷瞞過追兵,出手卻如此輕柔,絲毫沒有壯士該有的剛烈雄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