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旱塬上又響起號子聲了?白左更派來的這些手下可真是讓人想不通,分糧就分糧罷了,怎麼就想出用『白土』換糧食的法子來,藍田有的是這東西啊,早知道白家喜歡,我就給你弄上十萬八千石去,藍田還愁什麼?
縣令大人越想越好奇,下意識地走下城頭,坐上車馬直奔旱塬而去。白家來的人在這裡蓋了兩個大大的火窯,與常見的陶窯十分不同,也不知要弄些什麼,據說有個叫墨線的瘋子,整天都會站在火窯前發瘋,快被烤成人幹了,惹得他媳婦兒每天流淚也不肯稍停一天。
沒人會用白土燒陶,這東西其實就是後世的『高嶺土』,也是大災年可以撐肚餓的『觀音土』,如果掌握不好窯中溫度,很容易燒制失敗,就算誤打誤撞找到了合適溫度,沒有過硬的窯口和後世燒制瓷器的配方,也一樣會失敗。這種土種糧食很難高產,幾乎百無一用,如今卻成了白家人眼中的寶,縣令大人不好奇才怪。
先後拆建了三次的『瓷窯』總算是通過了墨線的認證,現在窯口附近已經形成了一個瓷器生產坊,裡面有各種各樣奇形怪狀的工具,各種常見的瓶瓶罐罐在木旋子上轉一轉,就能夠很快成形,然後被放在一旁晾乾定形。
原材料就是來自高嶺土和白英石,藍田人弄來的高嶺土會被送到山坡上的階梯型濾池,攪拌均勻後,就會被山泉水衝到下一個池子,經過幾個池子的自然沉降,高嶺土中的雜質就會被流在池底,只有最細膩的土質才會進入最後一個水池,經過專人撈取、去水,按比例加入碾成粉末的白英石後,就是最好的瓷料。
墨線比初來藍田時已經瘦了整整一圈兒,黑的像只剛從八卦爐內蹦出來的猢猻,一雙眼睛紅紅的,這是長期在窯前煉火落下的後遺症。不過木卓貝的眼睛比他更紅,半月前她就在哭著勸丈夫,咱不幹了,白左更是個好人,可他交代的這件事是要活活烤死人的!結果換來墨線怒瞪的雙眼,他已經瘋了,因為這是他唯一的機會,他要成為白家最好的『望火師傅』,要讓公輸家主另眼相看!人活著不就是要爭下這口氣麽?
「簋三十、器豆三十、簠三十、高足尊三十、方尊三十、耳杯三十、新式立地大瓶三十,共計胚器二百一十,已經按照墨頭兒的要求,分別放置在最適合的位置,有堆柴、有散柴,柴路連接暢通,火口檢查完畢,風口清理已畢,請墨頭兒舉火!」
幾名白家工匠迅速查驗著,將結果一一報上,同時將燃燒的火把送到墨線手上。
墨線的面部肌肉微微抽搐了下,昨日散燒的十幾個胚器已經接近成功了,雖然還沒達到白先生的要求,杜摯看了卻說已經超過了楚地晶陶,能值大價錢,他當時沒說二話,拿起這十幾個『半瓷器』就直接摔了,心疼的杜摯直跳腳。
散燒和這樣整窯燒是有區別的,之前試燒了無數次,沒有一次成功,要成為合格的望火師傅,他就必須要過這一關。
「這一次會成功麽?」墨線咬緊了牙關。
第一百九十七章 藍田的『土皇帝』
熱浪滾滾,不僅是火口前夠熱,整間窯房內溫度都提高了好多,墨線已是汗流浹背,眼睛卻還是一眨不眨地望著火口;狗剩子當這是一種奇蹟,他做過調查記錄的,發現墨線可以做到一個時辰只眨一次眼睛,這他娘的還是人麽?
杜摯剛從櫟陽趕回就一頭扎進了窯房,他其實才是最忙碌的人,這個時代雖是沒有天天上朝的說法,可身為老秦的左司空,也有份內職事,另外還要兼顧造紙坊、來藍田處理白棟交給他和狗剩子的大事,恨不得能分身幾個才好。如今他最羨慕的就是秦越人,這傢伙頂著神醫之名,拿著君上下發的君命,天天去尋那些家有大女的人家,督促人家成婚,遇到家有幼女的,也要宣揚一遍晚育的好處,自然就免不了順便幫那些大姑娘小媳婦瞧個病什麼的……奶奶的,還是做神醫好,尤其是精研女兒病的神醫,每日都能瞧那些花里胡哨樣子不同的女子,比他這個娶了數房小妾的更為風流快活。
窯中的火一起,杜摯就出了一身透汗,卻還是捨不得離開,與狗剩子一人抱了只大老碗喝著茶。兩個人其實都在期待,上次可是親眼見到墨線摔了那些堪比楚國晶陶的好東西,如此珍貴的東西都敢摔,那定是可以燒出更好的了?想到白棟要他們四處聯絡天下陶商的事情,以兩人的聰明若是還猜不出這窯口中會出驚天動地的好東西,那就真是枉費了白棟的看重。
「墨線,這一窯可能成功麽?白兄弟來了飛信。對你可是十分期待啊。另外燕國、趙國、楚國的陶商都在趕來藍田的路上。若是這一窯燒砸了。白家會因此丟臉,白兄弟面前也是不好交代的。」
這次為了召集天下幾家知名的陶商,白家和杜家可是搭上了信譽,另外還找了甘家商社做保。白家商社也就罷了,畢竟剛成立不久,甘家和杜家可是經營多年的老招牌,這個臉可丟不起;而且不光是丟臉的問題,已經對這些陶商做了保證。若是白家拿不出讓他們滿意的好東西,還要做出一定的經濟補償,所以杜摯比墨線更為緊張。
「加柴!」
墨線又向火口踏前半步,直接避開了迎過來要為他擦汗的老婆,此刻他眼中只有窯口中的火焰。
木卓貝很委屈地站在那裡,拿著錦帕的手收也不是,繼續舉著也不是,眼圈兒都紅了。她現在非常非常妒忌這座瓷窯,做夢都想拆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