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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曾經查過,為何沒有找到這條線索?」聶諸放下碗,目光漸漸冷靜,盯著白棟道。
「這就是遊俠兒和國家力量的區別,我們的人可以搭通人脈,甚至查閱齊國地方大案卷牘。才能找到那個商人的手下,你殺人的本領雖高,卻如何能做到這些?」
「我殺人的本領似乎也很有限,否則為何不但殺不得你,反倒成了你家的囚徒呢?」
「囚徒?有你這樣的囚徒麽?」
白棟微笑起來:「你是白家的上賓還差不多。我妹子親手為你熬粥看火。我為你親手下廚做包子,就連我的娘親昨天還對我說。你其實是個可憐人。讓我不要為難你,其實我哪裡有本事為難大名鼎鼎的灰影聶諸?」
「我不是可憐人!」
「你是!衛無害死前我對他了解其實不多,反倒是在他身後,聽聞許多關於他的事情。此人有醫術卻無醫德,除非是貴族富豪,誰會令他出手?為何唯獨你灰影聶諸就是特殊呢?」
白棟冷笑道:「若是我沒有猜錯。你母親病急之時,你是否四處求醫而不治,最後求到衛家門前,前幾次都被門房阻攔。後來是遞了名帖才得進入的吧?」
「你怎麼知道?」
聶諸不覺一愣,這小子就像是親眼見到了他的經歷一樣,當日為母親求醫,屢次登門被拒,後來還是賄賂了門子,才得到指點,讓他去找讀書人寫一張名帖。果然在遞上門帖後,衛府便中門大開,恩公親自來迎……
「可憐啊……灰影聶諸當年刺死越王,好大的名氣,竟然沒有想過名氣累人麽?我若是沒有猜錯,衛無害接到你的名帖後,不但治好了你的母親,還待你如兄如弟,待你娘猶如生母,是也不是?還有,你母親去世後,衛無害親手賜你盤資,助你去尋找妹妹,同時也提出一個要求,說是你找到了妹妹,便不需記起今日之言,若是找不到妹妹,就替他去殺一個人。真是讓人感動啊,衛國醫何止是你的恩人,簡直事事為你考慮,他一定還說過,你找到妹妹後就不要再做殺手刺客了,應該像普通人一樣幸福的生活,你當時一定感動的熱淚盈眶,恨不得把這條命獻給衛無害才好。也不要說你了,就是我遇到這樣的大好人,也會痛哭失聲,抱著他的大腿叫恩兄……」
聶諸越聽眼睛瞪得越大:「我哪有痛哭失聲?更不會去抱一個男人的大腿!」
「這是自然,聶兄是人中豪傑,天下第一流的刺客,要抱也該去抱一個絕世美女的大腿,如何會抱男人的大腿?」
「你!」
「玩笑玩笑,聶兄勿怪。不過小弟可曾猜錯了麽?啊,我還有一事未猜,那衛無害要你去殺的應該是天下名醫秦越人,當代扁鵲,活人無數,你居然也答應了他?」
「你怎麼都知道?」
聶諸都聽傻了,若說關於妹妹的事情白棟還可能撒謊,自己與恩公的交往經歷卻是絕對沒有錯的。當日恩公真是拜託他去殺秦越人,可惜妹妹沒有找到,秦越人也『沒』找到,回到櫟陽欲向恩公請罪,卻聽到了他被害的消息。
廢話,你自己告訴我的,我還能不知道?真當催眠術是白給的麽?蠢啊!是否這個時代的刺客都是蠢不可及,有人對你好一些,就會為人連性命也不要了?那個蠢蛋專諸是如此,眼前這個聶諸是如此,後世還有個更蠢的荊軻……
白棟暗嘆一聲,只覺這傢伙既可愛又可憐:「我自然有手段知道,聶兄啊聶兄,你讓我說你什麼好!衛無害素無醫天下之心,為你母治病,不過是要利用你而已,他知道你很難找到妹妹,才說出那般暖人心的話來,所為不過是要你死心塌地的感激,幫他殺死平生最嫉恨的秦越人!你受他利用還不自知,卻跑來要殺我,是否愚不可及?」
聶諸半天沒有說話,許久才抬頭望著白棟:「衛無害是否利用我並不重要,他治好了我的母親卻是事實、更待我猶如國士!如今他因你而死。我便應以國士報之,殺了你,就是我報答恩公的唯一方法!」
「那你還不殺?」
白棟輕輕一笑,忽然站起身、推開窗戶,把背部留給了聶諸:「我坐在你對面聊了這麼久,我身邊無護衛,你手上也沒有枷鎖,如果你真心要殺我,我就算有一百條命也是死定了,可你為什麼不動手呢?聶諸。還要欺騙你的心麽?」
「你……」
聶諸無法理解自己,嘴裡說著要殺這小子,卻就是下不去手,這還是那個殺人不眨眼的灰影麽?而且那小子似乎真的不怕死,轉身前竟從袖中取出一把短劍放在桌上。看得清楚,那正是自己的魚腸劍。雖然那層灰濛濛的光華不見了。還是一眼就能辨認。
「你心裡一定很迷惑,明明殺了就可全恩義,堂堂的灰影聶諸為何會變成猶豫不決的婦人?還是我來告訴你吧……你本性並非一個嗜殺成性的人,所以你殺人是必須要有理由的,當你知道衛無害的所作所為,其實已經心中猶豫。只是還固守著那可憐的國士精神……」
「再說一遍,我不是可憐蟲!」
「你是,你就是!你是沒有找到秦越人麽?事實並非如此,你在尋找這位當代扁鵲的過程中。聽到了他治病救人的事跡,看到他高尚的醫德,看到那些在他手下煥發生機的病人,所以你選擇了『找不到』……」
「你胡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