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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摯昨天就遣人來報喜了,說是今天或會出紙。或會?白棟是個要臉的,所以今天沒叫上娘親草兒,白龍爺也沒通知,就帶上苦酒一個人來;李敵是自家要跟著,說是擔心刺客並非只有聶諸一人,這是做安全保衛工作久了落下的毛病。

    好大的山谷啊……苦酒總算解脫了,輕輕撥開白棟的手,迅速跳下馬車。動作矯健的像只小燕子。被山風一吹。潮紅的臉色稍稍恢復了正常,就是這裡的味道不太好,小鼻子微皺,有些無助地望著白棟。她都想打退堂鼓了,這個山谷怎麼看怎麼像個大茅房……

    「這個山谷是杜家的,聽說是杜摯買了來要做日後休養之所,山清水秀,風水極佳。可為了咱的『造紙坊』。精明的杜司空還是主動讓出了這個山谷。走吧,味道雖然不好,出的東西卻是極好的,要是一切順利,幾天後咱們的超市中就會出現第一批『紙』。到時候就有的你忙了,其實要我說你不用這麼辛苦的,你偏不聽。」

    「我喜歡忙碌,先生……」

    「說了不許叫我先生,叫棟哥哥也行、郎君也可以,多好聽啊?」

    現代人特有的厚臉皮讓李敵都為之側目。很想跳下馬照准白棟的屁股來一腳。士大夫啊……得有風範,小倆口要調情也別當著大舅哥好不好?沒規矩!  

    「棟哥。」苦酒還是低聲叫了一句。白棟和李敵立即放聲大笑;苦酒忽然感覺牙很癢,希望咬人一口,因為這兩個都是壞人。

    老秦國對貴族士大夫的寬容讓杜摯越發得寸進尺了,這段時間老贏連的身子不好,連大朝會都沒開過,他這個左司空就乾脆盯在了造紙坊,比誰都好奇渴望,希望可以見到白棟所說的那種『變革時代』的東西。一想到自己可以因此名留青史,杜摯就有些小激動。

    他很幸運,這個世界也很幸運,因為白棟的到來,可以直接跳過不實用的『竹紙』階段。那玩意兒脆得很,吸墨能力有限,用來擦屁股都很容易破,回頭還得洗手。白棟的造紙方子也是從上世得來的,曾經做過一家鄉鎮造紙廠的法律顧問,為了一個環境污染的官司,把造紙流程熟悉了一個遍,如果條件和資源允許,給他幾個月說不定能搗鼓出『宣紙』來,可惜這東西需要石灰和鹼,工藝流程也比較複雜,所以暫時不做考慮;目前造紙坊全力生產的是比竹紙彈性更好、更柔軟、發墨能力也較強的『白紙』,當然這比不得後世真正意義上的白紙,其實還會有些泛黃,只是比照竹紙而言。

    聞久了似乎就習慣了造紙坊刺鼻的味道,這種紙不需要添加真正意義上的石灰,過燒石灰就可以,也還用不到鹼,味道其實還要淡了許多,就是有些刺眼,而且越靠近工坊就越厲害。還好有個不認識的工匠遞了纏頭的麻布來,嘴裡還嘟囔了一句:「還不快纏上。」  

    三人很老實的聽話,迅速纏住了口鼻,眼睛紅紅地望著工坊,白棟還很期待,李敵和苦酒真不敢相信這種地方會出什麼好東西,很想掉頭就走。

    「出紙了!」

    聽到有人高叫一聲,跟著整個工坊都震動起來,最先跑出來的居然是杜摯,臉上脖子上都纏了一樣的麻布,只露出兩隻眼睛,就像個復活的木乃伊;白棟沖他招招手,這貨好半天才認清了面前人是誰,也顧不上招呼,就知道重複一句話:「出了,出了,他娘的!」李敵差點兒沒敢認他,這是平日裡那個陰沉內斂、出則車食則肉的老貴族?都罵上髒話了!

    「走走走,快隨我去看,真是神奇啊!」杜摯理都沒理李敵,拉著白棟就往工坊里鑽。

    工匠們正七手八腳地在槽子裡舀紙,眼看著簾床左右晃動了幾下,漿紙就形成了,提出簾床,翻轉放在事先準備好的木板上輕輕揭去,一張舀制的紙就基本形成了,還不是特別熟練的工匠用木製滾筒輕輕碾壓,初步除去水分後,再經過烘乾、晾曬等幾道工序,就是最後可以使用的紙。

    白棟給的配方很不錯,出來的紙張算是白中透黃,雖然比不得最好用的宣紙,拿來寫字糊窗戶卻都可以,韌性也不錯,用來擦屁股可比廁籌強多了;自從來到櫟陽,白棟就想讓娘親和草兒用布帛如廁,可娘親不願,還狠狠罵了他一頓,草兒想用也不敢用。這就是救命的好東西啊,可以徹底解決屁股問題。  

    就在附近的工房裡擺上矮桌矮椅,簡單泡上壺茶水,杜摯連衣服都沒換,除了臉蛋和雙手還算白嫩,怎麼看都是個地道的老工匠。李敵有些感嘆:「想不到杜司空也有如此一面,倒是讓人驚訝。」

    「呵呵,李官主有所不知,在這裡穿不得深衣、戴不得冠冕;而且杜某對五大夫的造紙法十分好奇,要親身經歷一番,自然是要如此裝扮了。工坊初成,一切皆簡,茶卻是好的,來來來,我敬官主和五大夫一杯。這位就是苦酒姑娘吧?早就聽說是五大夫的好幫手,杜某也敬姑娘一杯……」

    這就是八面玲瓏的小人了,打從見到苦酒,杜摯就在偷眼打量,他是真正的過來人,家中明里暗裡的妾室就有七個,還能看不出白棟和苦酒的這點貓膩兒?今天可是頭天出紙的重要日子,白棟誰都沒帶,就帶了這位苦酒姑娘來,可見在他心中地位之重了,日後要與白家做足生意,這位姑娘是必須要巴結的。

    小人往往比君子討人喜歡,四人歡暢舉杯,或許是心喜紙成,那種刺鼻的味道似乎也淡了。過了半個多時辰,有人送來了筆墨和一疊白紙,杜摯接過來研了墨,執筆在手望著白棟:「五大夫,這第一個字是你寫還是杜某寫呢?」他的心機深沉,私下裡與白棟雖然認了兄弟,卻不是融血過命的交情,當著李敵還是只稱官爵不套交情,這是老官場才有的覺悟,已經浸入到骨子裡,旁人學是學不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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