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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再不走。瞧我不扯爛你們的嘴?」嘴裡是罵著,雙眼中卻是明眸流動。似笑非笑,這是撒嬌還是發怒呢?瞧不清楚了,兩名侍女嘻嘻笑著,退是退出去了,卻沒有半點懼怕的意思。
「輕盈大方?可惜了,從洛邑趕來的路上,怎麼就中了暑氣,墨家已是救得快了,卻還是挽不回她的性命。美人兒就是美人兒啊。鄧陵子師兄是多麼硬朗的人,卻跑到沒人的地方為她落淚?師弟們的劍法好、墨家的修養也深,還不是個個不忍的?就是我有些不服啊,這個叫輕盈的女子會比我更美麗?」
脫我男兒裝,還我傾國色,輕輕轉過身子,落下一地綾綃,還是那個如雪如玉的人,腰兒軟軟、腿兒長長。頸如蝤蠐,齒若編貝……還是號稱老秦第一的『如月閭』呢,這銅鏡一看就是劣等貨色,照不清我絕世的容顏。不甘心啊!快從床下扯出密藏的包裹,裡面東西真多,有羊皮的面具。硬布的裹胸……翻翻揀揀挑了好半天,總算找出明晃晃的一面銅鏡。這是楚國巧匠所制,總算不會愧對我的容顏了。
有二十多年了罷?跳蚤記不清有多少次這樣悄悄一個人脫得光潔溜溜對鏡自賞。每看一眼,就輕輕嘆口氣,鏡中的人真是太美了,太媚了,如此美人兒隱在首陽山二十載,除了對自己恩深義重的巨子,墨家弟子竟無人知曉女兒身份?還一口一個『跳蚤師兄』的叫著,莫非是眼睛都長到屁股上去了麽?
想著想著自己就先笑起來了,怎麼怪到師兄弟的頭上去了?就巨子師兄那神化般的易容手段,恐怕就是自己的親生父母見了,也認不得這個嬌滴滴的女兒了。
想到父母,跳蚤忽然一陣心酸,墨家皆尊『首墨』巨子墨翟為師,如今的巨子名為師兄,其實就是恩師了,總是會對自己說,跳蚤要乖乖的,不要問起你的父母,到了該說的時候,師兄會告訴你的;你只要知道,跳蚤有兩個,一個是墨家最忠誠能幹的弟子,一個是美麗動人的跳蚤姑娘,戴上師兄的羊皮面具,你就是粗聲粗氣訓斥師弟的跳蚤師兄,恢復女兒裝的時候,你就是嬌滴滴的跳蚤姑娘,墨家門規治得了跳蚤師兄,可管不住跳蚤姑娘的。
忽然來了陣風,遮窗的輕紗飛揚,跳蚤的心都有些亂了,下意識地透窗看去,對面的羊肉鋪子一如往常,這才鬆口氣,卻又輕輕咬起了嘴唇,這次算是拜那小子所賜,還是被他所害呢?師兄對他也未免太好了些,明明被他當眾拒絕墨家好意,卻還是要暗中回護他,憑什麼!三十多個日日夜夜,自己看著他,守著他,怕驚著他,怕有人害了他,喜著他,惱著他,眼裡眼外的都是他,結果就是這個他,拒絕了墨家的非攻令不說,還要帶上十幾個莊丁大聲喊叫,你很了不起麽?當墨家是可以隨意拒絕的麽?
問過師兄這是為什麼,師兄卻只說這是老友所請,面子抹不開,為了不破墨家的規矩,也唯有自己這個跳蚤師兄兼跳蚤姑娘出馬了,三十個日日夜夜還不夠,還要扮什麼輕盈,搬進這孤星樓?房間裡是香香的,可是乾淨嗎?跳蚤師兄無遮無攔,是個大咧咧的好漢子,跳蚤姑娘可最怕髒了!都是這小子害得,一生氣就想洗澡,水都快涼了,要快些,不能像那個躲在羊肉鋪子裡的傢伙一樣,人還沒殺著呢,就弄出一身的膻氣。
好舒服啊……那小子此刻一定不很舒服吧?
拋撒開花瓣,倒進了羊奶,把一個香香軟軟的身子放進去,輕輕撫摸一遍,還是那麽柔,那麼滑,竟無一片死皮?抿著小嘴想想,抬起兩隻小腳,找了半天,總算在左腳的拇指下找到了那麼一片略顯僵硬的皮膚。
其實也是紅中透白、比那些粗男人的臉蛋還嫩些,可在跳蚤姑娘身上卻像被綠洲包圍的沙漠,這還用考慮?昂貴的齊國青鹽撒上去,輕輕揉去死皮,頓時感覺全身都輕快了,還是做跳蚤姑娘好啊,越做越美麗。
就是坐在洗澡的大木盆里,也不忘記拿起鏡子照照,真美啊……世上怎麼就會有如此的美人兒?越看越好!那小子怕是上世修來的艷福吧,居然讓這樣一個大美人費心來保護他?這筆帳又該如何算呢?
咬著嘴唇擰著眉毛,想到關鍵處,心中總是放不下的,出了澡盆,就這麼裹著一塊又薄又透的蟬翼輕紗,透過窗紗縫隙向外看去……
那個叫驪姜的國夫人真是麻煩,那個小子帶著哼哼在城門前呆了多久啦?可憐的哼哼都快被人摸瘋了,她卻還未見現身。老秦人也真是好性子,國君和夫人未至,就都在原地狂歡,比咱墨家祭奠先祖時還虔誠呢。這時候應該沒人會買羊肉了,鋪子卻還是像往常一樣開了門?
鼻翅子中發出一聲冷哼,跳蚤姑娘手裡還拿著菱花鏡,目光卻變得冷冽起來。
冷冷的目光還是望向那家羊肉鋪子。
第一百零二章 加官進爵
古人重死輕生,祭拜天地鬼神是大典,國君登基是大典,國夫人過個生日就真不算什麼了,說起來驪姜還要感謝白棟,若不是祥獸『哼哼』降臨老秦,就算她和丈夫需要一個『與民同樂』的機會,也不好搞得如此奢華。
哼哼來得及時啊,祥瑞吉獸,能聚上蒼福澤,老秦人會非常自然地將這件事與和談成功聯繫起來,認為這是上天要為老秦國賜福;今天的老秦或許還很弱小,如今有了上天眷顧,還怕不能變得富強麽?為老秦賀,為君上賀,為白公大夫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