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8頁
但爬上巔峰也無法意味著可以笑到最後,因為站在權力的巔峰時,司馬懿要面對無數的敵人,有些敵人對他來說算不得什麼威脅,但有些敵人,卻讓他夜不安寢,食不甘味,如果除不掉,那麼在他身死之後,便會給繼任者留下天大的難題。
以司馬師的能力,去對付曹亮,確實是有些勉為其難的,司馬懿清楚地認識到了這一點,所以這也是他心中最大的隱憂。
現在趁著司馬懿還有點氣力,把自己的位子傳給司馬師是在恰當不過了,一方面也可以讓司馬師熟悉一下執政的環境,展現一下他的治軍理政的能力,同時也讓司馬懿可以清楚的看到他的長處和短處,能幫著他取長補短,真正地成為司馬家的中流砥柱。
這次司馬師在司馬懿受傷之後,代行指揮之權,表現的還是可圈可點的,雖然說司馬軍的傷亡非常的大,但在那種騎兵部隊遭到全殲,只剩下步兵隊伍的時候,這種仗其實是最難打的,就算讓司馬懿親自來指揮,都未必能有司馬師這般的出色。
一共有五六萬的軍隊完成了渡河,從河東勝利逃入到了雍州,接近半數的將士,得以保全了性命,這一點司馬懿也是自嘆弗如的。
這無疑顯示了司馬師這些年的成長,要知道以前司馬懿帶他出征,多是打打邊鼓,提供點計策,幹些跑腿傳達的事,但這次不同,司馬懿負傷之後,是司馬師挑起了大梁,在整支軍隊生死存亡的時候,帶著這支軍隊最終走出了困境。
正是因為司馬懿對司馬師的表現比較讚賞,所以才會出現司馬懿主動交權的事。
司馬家的大權能夠完成順利的交接,才是一件重中之重的事。
離開了潼關之後,沿著這條司馬懿最為熟悉的函關大道,一路緩緩而行,這裡已經遠離了并州戰場,所以司馬懿也自然不用再擔心什麼。
他現在乘坐的,是郭淮給安排的一輛駟駕的馬車,車內外的奢華程度足以令人嘆為觀止,當然外表的奢華並不重要,司馬懿現在需要一輛舒適的馬車來供他養傷,以避免長途行軍的顛簸。
司馬師每日早晚必登上馬車給司馬懿請安,看得出,郭淮給司馬懿尋來的醫匠醫術確實比較高明,在他的調理之下,司馬懿的氣色已經是大為地好轉了,蒼白的臉上也浮現出些許的紅潤之色,讓司馬師看得十分的高興。
現在司馬懿的健康與否,是司馬師最為關心的事,他們一路東行,已經過了舊的函谷關,距離洛陽城已是不遠了。
“父親,前面就是谷城了,距離洛陽也只有一天的路程。”近鄉情更怯,司馬師難免有些許的激動,也許這就是回家的感覺吧,尤其是經歷了那種生離死別之後,這種回家的感覺更加地彌足珍貴。
司馬懿卻是一臉的平靜,茫然的眼神之中似乎帶有一絲的空洞,完全是一副心如止水的模樣,那怕是臨近回家了,都難以讓司馬懿激動起來。
“噢,快到洛陽了?回來了,能活著回來,確實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只可惜那十幾萬的將士,從此將長眠於并州之地,為父無能啊,就連他們的屍骨,都沒有機會帶回故土。”司馬懿黯然而嘆,言辭之中,多有自責之意。
落葉歸根,其實許多人一生飄泊在外,都想著可以死後安葬在故土,但此次并州之戰陣亡的將士,卻根本沒有機會將屍骸帶回故土,只能是客死異鄉。
第1006章 早有安排
看到司馬懿凝重而悽然的神色,司馬師勸慰道:“父親,戰場之上哪能沒有傷亡,生死各安天命,您又何需掛懷?”
正常的兩軍作戰時,己方陣亡將士的遺體都會進行妥善的處置的,有條件能運回故里安葬的,就會安排車馬進行運送,沒有條件的,也會在當地挑一塊風水好的地方,埋抗給埋了。
當然,這也是在正常的交戰之是才會發生這樣的事,像并州之戰這麼慘烈的戰爭,陣亡人數如此之多,根本就無暇去顧及。
其實司馬師很清楚,兵敗之時,戰局極為的混亂,司馬軍為了奪路狂逃,活人都顧不過來了,誰還有閒工夫去顧及那些死難者的屍體,所以一路南逃,司馬軍是棄屍無數,根本就沒人去收殮。
司馬懿當然也清楚當時的處境,此刻他即將回歸洛陽,憶起此事,不過是有感而發罷了,他輕嘆一聲道:“對面的曹亮在幹什麼?”
司馬軍撤出河東之後,黃河以東,太行山以西再無寸土,所有的司馬軍非死即降,不過仍有一些細作潛伏其間,打探并州的消息並適時地傳遞迴來,司馬師在撤往洛陽的途中,也會不斷地接到來自并州的秘密情報。
他澀然地道:“大概是在歡慶勝利吧。父親,如今河東平陽二郡丟失,曹亮割據并州,憑藉著黃河太行之險,我們再想進攻并州,恐怕難有機會了。”
河東的失守對於司馬家來說,是一次慘重的失利,如果司馬軍牢牢控制著河東的話,那麼他們就擁有著隨時可以向并州軍進軍的資本,因為從河東到晉陽,基本上一路坦途,沒有什麼大的險隘。
但現在不同了,河東淪陷之後,曹亮西據黃河天塹,東擁太行之險,司馬軍再想攻入并州,困難重重,所以司馬師提及此事,也是愁眉不展。
司馬懿輕輕地搖了搖頭,道:“師兒,你想多了,經此一役之後,數年之間,恐怕我們都再無進攻并州的可能,而曹亮挾此勝之威,必然會四處擴張,所以你首先要做的,是如何防禦,而不是想著如何復仇。并州之地,高屋建瓴,進可攻,退可守,確實是一塊難得的寶地啊,只是土地瘠薄,人口稀少,水淺難養魚,為父這才忽略了并州的戰略地位。沒想到曹亮卻因此成了氣候,此為父平生最大的失策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