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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時分,吳軍的隊伍趕到了一個叫做燕子咀的地方,其時已經快接近二更了,陸抗看到吳軍實在是走不動了,於是下令全軍休息。
拖著灌鉛的雙腿走了一天的路,吳兵實在沒有幾個人能再堅持下去了,聽到了休息的號令,許多的人一頭便栽倒在地上,不過幾息的時間,就已經是鼾聲大作。
吳軍的宿營沒有營寨,更沒有帳蓬,他們所有的時間和精力,都放在了趕路上,所謂的宿營,不過是找一塊平整的地方,沙堆里,草叢裡這麼一躺,眼一閉一睜,一宿就這麼過去了,五更的時候,天邊還剛剛露出一點曙光,他們就又將踏上旅途。
第2011章 只需堅守一個時辰
但這一夜,對於陸抗來說,卻是極為漫長的,倒不是因為睡在沙地之上讓他輾轉反側徹夜難眠,而是一種直覺在告訴他,危險正在迫近,也許燕子咀,就很有可能成為他最後的戰場。
望著倒在地上橫七豎八鼾然入睡的吳軍士兵,陸抗心裡默默嘆息了一聲,多麼好的戰士啊,連日的強行軍,幾乎榨乾了他們所有的體力和精力,而他們每天能補充的,僅僅一點點的乾糧,渴了就喝江河裡的水,連一口熱乎飯都吃不上。
但陸抗很少聽到士兵的抱怨聲,他們一個個埋頭趕路,將所有的情緒都踩到了腳底下,對於他們而言,服從命令就是天職,至於最後的結局如何,那就不是他們能決定了的。
陸抗睡不著,他在營地內巡視了一番,營地的外圍,是陸抗安排好的崗哨,這些明崗暗哨遍布在營地的周圍,一旦發生敵情,隨時就可以示警。
比起那些能睡覺的士兵,這些崗哨則更為的辛苦,他們分為兩班進行輪值,吳軍每天的睡眠時間,僅僅只有兩個時辰左右,而這些崗哨,白天還得照常行軍,晚上的睡眠的時間,也只剩下了一個時辰。
但這些崗哨的存在,是極為必須的,不可或缺的,陸抗每天都會安排一個將領來值守,以應對任何可能的突發事件。
今夜輪值的是游擊將軍張咸,他是陸抗的心腹部將,他正在四處巡視,正好和剛剛出營的陸抗不期而遇,張咸有些詫異,這個時候陸抗不應該正在休息嗎,他怎麼出來巡視了?
張咸施了一禮,道:“大將軍,您日夜操勞,日理萬機,這些巡哨的小事就交給末將來辦吧,您還是回營歇息吧。”
陸抗神情冷峻地道:“張咸——”
張咸愣了一下,平時陸抗對他稱呼一般是表字,只有在下達命令或正式場合的時候,才會直呼其名,現在只有他們兩個人,按理也算不得什么正式場合,陸抗突然鄭重其事地喊他的姓名,張咸下意識地應了一聲:“末將在。”
陸抗輕聲地道:“如果今夜魏軍突然襲來,你將如何應對?”
張咸慷然地道:“末將必當誓死而戰,護大將軍之周全。”
陸抗輕笑了一聲,道:“你不必護我周全,現在你站著的這個位置上,正是魏軍追兵襲來的位置,我對你沒有別的要求,堅守此處一個時辰,不管你用什麼方法,只要能堅守一個時辰就行。”
“一個時辰?會不會太短了?”張咸疑惑地道,一個時辰須臾即過,張咸在此堅守一個時辰,又有什麼意義?再說了,這對張咸來說,也沒有什麼難度呀,如果讓張咸來守一天的陣地,或許他比較難辦到,但僅僅只守一個時辰,這個任務就似乎很輕鬆了。
“嫌短?”陸抗呵呵一笑,道,“如果你能在這裡守得上一個時辰,我便記你頭功,如果你守不到一個時辰便撤退,那我可是要你的人頭,能辦得到嗎?”
張咸拱手道:“末將願意軍令狀,別說一個時辰,就是兩個時辰,三個時辰,末將也絕不後退。”
“不,就一個時辰,你只需要在此堅守一個時辰,時間一到,一刻都不用多呆,不管出現任何的情況,立刻撤退,不得有誤!聽明白沒有?”陸抗鄭重其事地道。
張咸立刻是躬身領命,道:“末將謹遵大將軍之令!”
陸抗道:“不要以為這個任務很輕鬆,其實這個任務相當的艱巨,除了你現在的帶的一千人,我還另外給你配兩千人馬,而且是神武營的兵,看到前面的那條河了吧,你就只需要守住河的西岸,在一個時辰之內,絕不讓魏軍渡過這條河。”
張咸有些吃驚,神武營可是陸抗的親軍,是吳軍之中戰鬥力最強的一支部隊,大多數是丹陽山越兵,正是當年諸葛恪平定山越人之後招募來的軍隊,共約四萬人,諸葛恪沒有將其全部納入到自己的麾下,而是將丹陽兵分配給了各地的都督,武昌之邊接納了大約五千人,編為了神武營。
如今神武營已經是荊州軍最為精銳的一支力量,也成為陸抗的心腹親軍,沒想到這次陸抗居然會撥出兩千人來交給張咸,毫無疑問,神武營參與的這場戰鬥,必將是一場惡戰。
張咸這時才感覺到,陸抗根本就沒有和他開玩笑的意思,也許這一個時辰的戰鬥,將會是他平生以來面對的最為激烈最為殘酷的戰鬥,但不管怎樣,張咸不會有任何的退縮。
正因為陸抗對他的信任,才將這麼艱巨的任務交給他,而且還將神武營交給他指揮,所以無論如何,張咸都不會辜負這份信任,那怕是戰死疆場,馬革裹屍,他也要守住這片陣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