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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霸幽幽長嘆,當年為了躲避司馬家的迫害,夏侯霸孤身逃亡入蜀,最讓他擔心的就是,自己雖然保全了性命,但家人卻不免會受到牽連,不過好在有羊祜力保,家裡人才倖免於難,夏侯霸對羊祜自然是充滿了感激之情。
兩人娓娓而談,共敘離情,看得兩邊的軍士是目瞪口呆,按理說魏蜀兩軍正在交兵之時,拼個你死我活,地上到處還都是雙方士兵的屍體,可此刻雙方的主將竟然站在屍體堆中,侃侃而談,這又是什麼神操作?
不過夏侯霸和羊祜絲毫的沒有在意這邊的環境,他們早已沉浸在離情別緒之中了,夏侯霸雖然通過蜀國在魏國的細作,了解到了家人的一些情況,但所知十分有限,此刻夏侯霸從羊祜的口中,得知了家人一切安好的消息,心裡的一塊石頭終於是落地了。
羊祜看到夏侯霸心情大好,於是趁機建言道:“岳父當年投蜀,實是因司馬懿迫害之故,不得已而為之,而夏侯氏歷代為曹魏純臣,如今陛下英明,驅逐叛逆,興復魏室,岳父為何不棄暗投明,回歸大魏,一來可以為國效力,二來亦可與家人共享天倫,就算將來百年之後,亦可魂歸故土,不知岳父大人意下如何?”
夏侯霸淡淡一笑,道:“如果我現在勸你與我一道降蜀,你意下如何?”
羊祜脫口道:“那當然不可能,當今大魏皇帝對我恩重如山,我焉能背棄之?”
夏侯霸呵呵一笑道:“你我的情況亦是相同的,季漢天子對我亦是恩重如山,我如何能背棄之?”
“那不一樣,岳父本是魏臣,只不過當年因為司馬氏的迫害,不得以降蜀,如今司馬氏伏誅,天下復為曹氏所有,岳父回歸大魏,並未違忠孝之道。”羊祜竭盡所能地勸說著,這不光是出於軍事的目的,更多的是因為親情之故,羊祜也希望岳父一家人可以團聚,免受流離之苦。
夏侯霸苦笑了一聲,道:“叔子,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只是有些路一旦走出,終究是不能回頭的。當年我逃離長安,為郭淮所追殺,誤入陰平,窮途末路之際,得蜀國所救,而免遭狼噬。季漢天子恩賜為車騎將軍,德隆恩盛,如此厚待,安能叛之?當年我之所以降蜀,乃是迫不得已,內心早已是惶恐不甚,愧對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了,如今若是叛漢歸魏,便是二罪之身,恐怕為天下人所恥笑。今日你我翁婿相見,只談家事,莫論國事,勸降之言,休得再提。”
羊祜看夏侯霸心意已決,也不好再多說什麼了,羊祜知道夏侯霸原本就是一個忠直之人,當初因為其父夏侯淵戰死於漢中定軍山,對蜀國讎視不已,為報父仇,和蜀軍交戰之時,每每都衝鋒在前,斬敵無數。只可惜當年的殺父仇人黃忠早已作古,黃忠又沒有兒女,所以夏侯霸就算是想要報仇,也是無門路可尋的。
可惜造化弄人,夏侯霸為司馬氏所迫害,為了活命,不得不只身投蜀,委身於曾經的仇敵,這也恐怕成為他心中最大的痛楚。
在蜀國,夏侯霸得到了蜀主劉禪的重用,加官晉爵,地位比之在魏國之時,有增無減。夏侯霸也是一個重情義之人,劉禪對他恩德有加,不管出於什麼緣故,他都不可能再棄蜀投魏了,那怕他的內心之中也是極為渴望回歸故土,與家人共享天倫之樂。
但正如夏侯霸所說的,一步踏錯,百步難回,這世上最難走的,便是回頭路了。
羊祜無奈,只得拜別夏侯霸。
夏侯霸對他道:“你我雖為翁婿,但各為其主,今日相見,恩情也止於此,你回去之後,盡可傾兵馬全力相攻,不必手下留情,我亦當死戰,誰勝誰敗,你我各憑本事。”
第1772章 還有機會的
回到本軍陣中,羊祜並沒有下令進攻,而是選擇了撤退。
這次進攻散關,本為偷襲,但夏侯霸防範嚴密,羊祜已經失去了偷襲的機會,儘管羊祜手中的兵力是倍於夏侯霸的,但夏侯霸占據著有利的地勢,羊祜兵馬再多,也施展不開,如果繼續強攻的話,只會徒增傷亡,根本就不可能拿下散關。
當然讓羊祜決定放棄進攻的,還有夏侯霸毅然決然的態度,因為親情的緣故,夏侯霸可以主動地站出來跟他說話,可一旦進入兩軍交戰的狀態,夏侯霸必定是全力以赴,根本不給羊祜任何的機會,羊祜是知道夏侯霸秉性的,真要真刀真槍的打起來,自己這邊可一點也討不到便宜。
既然如此,羊祜也就放棄了進攻的念頭,率軍撤離了。
羊祜掉頭剛走,蜀軍的大隊人馬就從雞鳴山方向撤退了過來,如果散關真得為羊祜所攻占的話,那麼七萬蜀軍必將會陷入到了絕地之中。
不過隨著蜀軍的撤退,魏軍在雞鳴山一線,也展開了全面的進攻,斷後的趙廣率軍拼死血戰,和數十倍於己的魏軍進行交鋒,戰況極為的慘烈。
趙廣硬是憑藉著一己之力,牢牢地堅守雞鳴山陣地,將魏軍死死地擋在了山下,為蜀軍主力撤退贏得了時間。
弓箭射光了,環首刀也卷刃了,面對潮水般湧來的魏軍,趙廣一無懼色,巍然不退,最終整個陣地之上的蜀兵全部壯烈了,只剩下了趙廣一人。
魏軍將他包圍,喝令其投降,此刻已經是渾身浴血的趙廣傲然而立,大叫道:“常山趙家,安有降者乎?”單人獨騎,依舊是往來衝殺,最終身中數十槍而亡,壯烈殉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