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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說,薑還是老的辣。
“事已至此,該如何補救?”
司馬懿沉吟了一下,道:“曹演一介武夫,倒不足慮,不過,此事還得小心行事,千萬不可讓人捉住把柄,你通知死士隊,這段時間要他們分散潛伏,喬裝成獵戶樵夫,只要朝廷不派大軍搜山,諒他們心中有疑,卻也拿不到實證。”
司馬師拱手道:“父親明鑑,孩兒這就下去安排,定當萬無一失。”
司馬懿神色略緩,道:“師兒,做什麼事,都需得三思而後行,你今日為圖一時爽快,幾乎要陷司馬家於萬劫不復之中,記住,這種錯誤,以後絕不容許再犯!”
司馬師神色一凜,道:“孩兒知錯了,請父親責罰。”
司馬懿道:“責罰你能挽回什麼,那便罰你無妨,但此事既已發生,回天無力,只能是坐看結果了,罰你並無意義。還有方才你進門就大喊大嚷著要休了羊家姑娘,難道僅僅就是為了其不貞之事麼?”
“正是,羊徽瑜與別的男人行苟且之事,玷污我們司馬家清譽,這種不貞之婦,孩兒娶來何用?不如趁早休之,以正門楣。”司馬師正色凜然地道。
司馬懿冷冷一笑,笑得司馬師心裡都直發毛。
“糊塗啊,我的兒!”
第0052章 當時年少春衫薄
司馬師不敢吭氣了,他最清楚老爹的脾氣了,別看司馬懿平時常是一副低調謙和溫良敦厚凡事和稀泥的模樣,但骨子裡的那種銳氣和精明,卻是無人能及的。
司馬懿如此喝斥,司馬師不敢犟嘴半句,只能是老老實實地聽著。
“讓你去娶羊家之女,是因為她貌美傾城?還是因為她貞節如玉?師兒,到現在你難道還看不清這樁婚的事的真正目的嗎?泰山羊家,雖然不能和穎川荀氏陳氏,清河崔氏這些世家豪族相提並論,但在朝中,也是舉足輕重的存在。這次羊耽主動示好,我們便可以依靠這次聯姻,將羊家綁到我們的戰車上來,為我們所用。女人長得再漂亮,也不過是一具皮囊而已,只要你掌握真正的權勢,天下美人,還不隨你享用?”司馬懿語重心長地道。
司馬師聞之,冷汗涔涔,拱手道:“父親教訓的是,是孩兒糊塗了,險些誤了大事。”
司馬懿微微頷首道:“為父這些年來,一直忙於征戰,疏於對你們的管教,師兒,你已過而立之年,理當自省,難不成當年浮華一案,還不能讓你有所警醒嗎?”
司馬懿提及浮華案時,司馬師臉色頓時為之一變。當年的浮華案,可以說是司馬師心中最大的隱痛,太和之初,明帝剛剛即位,以何晏、夏侯玄、諸葛誕等這些為首的青年才俊雲集於京師,聚眾交遊,品評人物,清談名理,號為“四聰八達三豫”,是當時京師洛陽上流貴族圈中一道最為亮麗的風景線。
司馬師當時也參與其中,當時年少春衫薄,三五好友聚在一起扯皮,喝喝酒寫寫詩比比富,多麼風雅多麼有趣!
只可惜他們沒有風光多久,曹叡一道禁令將這幫子青年俊才集體罷官,永不錄用。
這次浮華案的打擊對司馬師是極為沉重的,本來他父親司馬懿已經升為大將軍,高門子弟,必是前途無量,可一些禁令下來,司馬師如冷水澆頭,自己的仕途真就這麼堵死了?
曹叡自己驕奢淫逸卻要打擊別人浮華,頗有點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的味道,這讓司馬師很是鄙視。
但鄙視歸鄙視,真正讓司馬師憂慮的是仕途前程黯淡,夏侯玄和何晏是皇親國戚,他們的仕途之路不會永遠堵死,但司馬師不同,雖然有司馬懿做靠山,可司馬懿充其量也是一個高級打工仔,多少年來沉沉浮浮,幾起幾落,仕途坎坷,司馬師真指望老爹的話,不過是鏡花水月。
浮華案帶給司馬師的人生反思是極厚重的,從此他和夏侯玄何晏這些浮華友漸行漸遠,因為他相信,權力是自己主動爭取的,依靠別人的施捨,永遠不會長久。
招募死士,暗中培植勢力,縱然有司馬懿的背後支持,但真正操作這件事的,只有司馬師一人,就連弟弟司馬昭都一無所知。
夏侯徽為什麼會被毒死,就是因為她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事,不是司馬師涼薄,而是為了他司馬家全家的性命,不得已而為之。
殺妻之後的司馬師,從來不再在女人的房間留宿,好說夢話的他只能選擇逃避,以致於他的第二段婚姻變得如此倉促而短暫。
司馬懿接著道:“回頭挑選一個吉日,把婚完了,免得夜長夢多。”
司馬師沒再說什麼,恭恭敬敬地道:“諾,謹遵父親之命。”
司馬懿輕輕地他的肩頭上拍了一把,輕嘆了一聲,道:“師兒,難為你了,其實換作常人,這樣的事還真是接受不了。但你要記住,我們不是常人,非常之人,當行非常之事,忍常人雖不能忍,受常人所不能受,方可成就大事!”
司馬師堅毅地點頭道:“父親所言,孩兒時刻銘記於心。”
司馬懿沒有再說什麼,而是重新地取過一張紙來,飽蘸墨汁,揮毫潑墨,寫下了一個大大的“忍”字,然後擱筆道:“師兒,為父一生的處世準則,就在這個忍字之中,為父今天把這個字送給你,也足以讓你受用一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