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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姜維在撤守江陵的計劃上面是沒有任何的私心的,他是綜合江陵和西陵的具體情況才做出這樣的安排的,畢竟江陵雖為荊州的州治,但卻有著一個致命的缺陷,那就是三面平原地帶,無險可依,而唯一的退路水路也被魏軍給掐斷了,所以以姜維的戰略眼光來看,江陵就是一座死城,沒有任何的防守價值,一旦被魏軍所包圍,那麼所有的人都會陷入到絕境之中。
想要打破這種困境,就必須要撤離江陵,如果能將江陵的兵力糧草物資全部轉移到防禦條件比較好的西陵去,那麼戰勝魏軍才有可能。
但現在的問題是吳軍人家這邊不干呀,朱喬的態度很強硬,他對姜維的命令是置若罔聞,根本就不予理睬,想要讓他撤兵,那也很簡單,那就是拿陸抗或施績的手令來,在朱喬的眼中,就認這麼兩位,別人的命令,在他這兒壓根就不好使。
因為隔著長江,而長江水道又在魏軍的嚴密控制之下,南北兩岸的交通幾乎完全斷絕,姜維對南岸那邊的情況完全不知,陸抗的行蹤更是搞不清楚,現在想要拿到陸抗的手令,完全是不可能的。
至於施績,那就更別提了,此刻施績早已經和陸抗分道揚鑣了,前往了荊南,更是無影無蹤,朱喬向姜維索要陸抗和施績的手令,簡直就是強人所難。
步璣是陸抗派往蜀國的副使,協助吾彥來和蜀國進行聯絡的,如今吾彥不在,步璣就需要擔負起姜維和朱喬溝通的事來。
但看看現在的這個局面,步璣就頭痛不已,姜維堅持己見,朱喬則是拒不應命,兩個人完全僵在了那兒,一點溝通的餘地都沒有,步璣是左右為難,不知如何是好。
雖然步璣是步協的公子,但他的職位只是校尉,正所謂人微言輕,在朱喬面前根本就沒有多少的分量,步璣對姜維的計劃還是比較贊同的,畢竟他爹步協是西陵都督,對西陵的狀況步璣當然是門清,以西陵之險要,阻擊魏軍的進攻當然沒有任何的問題。
可惜朱喬對他的意見根本就不採納,兩個的地位不對等,朱喬壓根兒就沒有拿正眼瞧他,如果吾彥在這裡的話,事情可以就會好辦一些,畢竟吾彥是建平太守,至少和朱喬是平級的。
步璣沒辦法居中調和,只能是先行退下了。
副將寧隨頗為不忿對姜維道:“大將軍,吳人竟然如此無禮,我們又何須幫他?且讓他們自生自滅便罷,依末將之見,不如早回永安,也能落得個清淨。”
姜維苦笑一聲道:“我們此次出川,正是收復荊州大展拳腳之時,倘若回兵,虎頭蛇尾,豈不令天下人恥笑之,更何況陛下對此事也是期望過甚,此時撤兵,陛下也恐會大失所望啊。”
姜維也有姜維的難處啊,此次出兵荊州,整個蜀國上下一片歡騰,尤其是那些出身於荊襄的官吏,更是非常的熱衷,充滿殷切的期望。
這些荊襄出身的官吏,當年追隨先主劉備入蜀,都成為了蜀漢的開國功臣,但他們心中都有一絲的隱痛,益州雖好,但故里難回,不能說這真得是一樁人生憾事。
衣錦還鄉對於許多在外宦遊的人來說是最多的誘惑,但對於身中蜀國的荊襄派系官員來說,卻是可望而不及的,自從荊州失守之後,這些人就如同成為了無根的浮萍一般,那怕在蜀中過著錦衣玉食大富大貴的生活,但一想到難歸故土,就如鯁刺喉,難以下咽。
其實對於大多數人來說,還有一種更為重要的情結,那就是葉落歸根,許多的人一生漂泊,最大的心愿恐怕就能在死後葬身故土,但這對於普通人來說簡單的不能再簡單的事,對於大多數的蜀漢荊襄系的人來說,卻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夢想。
諸葛亮、蔣琬、費禕、董允這些人都是出身於荊襄的,但最終卻無一例外地客死異鄉,他們在蜀國為相,位高權重,可最終就連最為普通的一個民夫都能實現的遺願他們也實現不了。
對於那些當年曾追隨劉備入蜀的功臣,其實也已經死得剩不下幾個人了,魂歸荊州成為了他們的一種精神寄託。
不過對於荊襄系二三代的人來說,姜維進軍荊州,成為了他們可以榮歸故里的最大機會,他們也有機會來告慰先父先祖的在天之靈了。
但如果此刻姜維撤兵回蜀,那麼最失望的恐怕就是這些荊二代荊三代了,如果本來沒有什麼希望,大家心裡也是踏踏實實的,但如果你創造出了希望,卻又一手破滅了這個希望,那結局便是大不相同的。
姜維如果此時回兵的話,那必定成為千夫所指的目標,將會為蜀人所唾棄,那麼他在蜀國的地位也會越發地困難了。
所以那怕是朱喬拒不配合,姜維也不能輕易地撤兵,但如何讓蜀軍在荊州立足,這就有點考驗姜維的智慧了。
毫無疑問,姜維趕到江陵,也只是僅僅地搶了一個先手,魏軍的大隊人馬,此刻正朝著江陵方向襲來,如果蜀吳軍此刻不主動撤離的話,那勢必將會有一場苦戰正等著他們。
姜維分析了當前的形勢,江陵的東面是千里雲夢澤,魏軍如果想要從雲夢澤進軍的話,難度是比較大的,耽擱的時間也是比較長的,所以最快也是最有效的辦法,就是從南岸調兵北渡,從公安直取江陵,所以蜀軍現在防範的重點,就應當是在江陵的江防上面,而不是江陵城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