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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邵寧在人群之中,低垂著頭,顯得悶悶不樂的樣子。
考生們大多是三五成群,呼朋喚友,只有管邵寧在一處角落裡,孑身一人,像一座孤獨的石雕。
自然,也有人似乎認出了他,沒有人上前跟他打招呼,只是遠遠的和人細語,隨即露出竊笑。
管邵寧對此充耳不聞……只愣愣的一言不發。
就在這時……那初露出來的晨陽方向,竟是有人騎馬而來。
在京城,讀書人都是坐轎,最差也是坐車,沒有讀書人騎馬的。
這騎馬的人後頭似乎還有一個馬隊,七八個人小心翼翼的護衛著這人。
馬上的人到了貢院外頭,卻開始張望。
管邵寧也錯愕的抬頭起來。
猛地,他身軀一震。
悶悶不樂的管邵寧,一下子欣喜起來,他疾步衝到那騎馬的人面前:「張百戶。」
一聲張百戶,就猶如瘟神一般,立即讓附近的讀書人連退三四步,直接以馬上的人和管邵寧為圓心,形成了一圈人牆。
別看私下裡,大家罵起張靜一罵得很痛快,可當著張靜一的面,不害怕的人卻是不多。
這就是錦衣衛。
張靜一下馬,就道:「起來的遲了,所以沒來得及送你,有一句話想告訴你,是想讓你好好考,一定要揚眉吐氣。」
管邵寧聽到這裡,已是眼眶紅了,他深深地看了張靜一一眼,能看得出張靜一的真誠。
這是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這輩子沒幾個人對他真正有多好過,畢竟管邵寧的相貌和家世都擺在這裡,誰會在意一個螻蟻呢?
而張靜一第一次見他,不只是給他提供幫助,還給了管邵寧一種……真誠的感覺。
當然,他並不知道的是,張靜一對他的真誠,是因為對歷史人物的了解,也是對這個在建奴入關之後,為了留髮,而被滅門的人所表現出來的敬意。
後來的相處,管邵寧的敦厚,也讓張靜一覺得這是一個很值得信賴的人。
管邵寧聽了張靜一的話,一時百感交集,隨即,他又精神奕奕起來,相比於來時的鬱鬱不樂,此刻就像讀了一層金,整個人煥發出光彩。
他定了定神,當著眾讀書人的面,卻是突然拜下,而後朝張靜一鄭重其事的行了個禮:「恩師教誨,學生沒齒難忘。」
一旁……許多人吸著冷氣。
還真是……
果然傳言非虛,這個管邵寧,竟真拜入了不學無術的張靜一門下了。
真夠厚顏無恥啊,此人八成是知道自己考不上,要為自己謀一條出路了。如若不然,堂堂舉人,會去拜張靜一這樣的武夫為師?
這裡有著多少雙帶著鄙視的目光盯著他們。
可管邵寧不管這麼多,他甚至覺得很暢快。
真以為我每日在縣裡讀書,不知道外頭發生了什麼嗎?
你們不都說我管邵寧拜入了張靜一的門下嗎?今日……我管邵寧還偏就做張百戶的門下走狗。
我時運不濟的時候,你們這些口稱仁義的人,誰提供過幫助?
我困窘落魄的時候,你們這些張口便是天下蒼生的人,又何曾多看我一眼。
沒有張百戶,我只怕現在還困於京師,為三餐奔走。
若不是他讓我好好讀書,我管邵寧,這些日子又怎麼能好好溫習?
他就是我的恩師,怎麼樣?
管邵寧此時無視了許多人的鄙夷目光,只看著張靜一,無比認真地道:「恩師請放心,學生一定竭盡全力,絕不辱沒師門!」
這一番話,鏗鏘有力,坦坦蕩蕩,絲毫沒有對流言蜚語的疑慮。
第一百五十一章 神作
管邵寧逕自站了起來,並沒有等張靜一的回應。
沒什麼好回應的,我幹了就我幹了。
張靜一隻知道管邵寧很軸,但是沒想到他竟軸到了這個地步。
此時,貢院的門開了。
管邵寧再無疑慮,提著考藍,疾步進入貢院。
其他的讀書人都輕蔑地看著這個醜陋的年輕人,鄙視之意很明顯。
不過好在拜張靜一為師最大的好處便是,就算別人看他不順眼,但是他們也不敢打他。
因而,管邵寧在經過了搜身,檢查考藍,並且確認身份之後,便順利地進入了貢院。
大明的會試規矩很森嚴,即便是進入貢院,也需先去明倫堂里拜見考官。
這一方面,是考官確認一下考生,另一方面,一般人們將考官稱之為宗師,於禮法而言,需要去向考官行禮。
今次恩科的主考官乃是劉鴻訓,劉鴻訓乃是禮部尚書,不過這裡頭卻很有一些名堂。
因為從嘉靖之後,大明就開始有了一條不成文的規矩,即一般負責主持會試的大臣,往往都是內閣大學士,一方面是大學士威望高,顯出對科舉的重視,另外一方面,也往往能夠教人心悅誠服。
不過劉鴻訓現在雖有機會進入內閣,可實際上,他並不是內閣大學士。
這其實也是前些日子選考官的時候折中的結果。
魏忠賢當然希望讓內閣大學士來主考,畢竟這內閣大學士大多都是他的同鄉,是自己人。
而在廷推的時候,出現了問題,許多有資格參與廷推的清流並不認可魏忠賢的黨羽,所以竭力推出孫承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