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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靜一便語重心長地道:「彼時之我,確實想到從前種種不愉快的事難免口不擇言,可此刻之我,已是想明白啦,世伯乃是京城裡一等一的漢子,想當初,小侄便是敬重世伯為人,方才想毛遂自薦,做世伯的東床快婿。所以……當初非彼時,彼時非此刻,此時之我,自是希望能與世伯暢談,何況有什麼話,放開來說,有何不可呢?至少我與世伯,已是開誠布公,坦誠相見了。」
方建業眯著眼,他顯然也不是好糊弄的,眼前的這傢伙變化這麼快,不會是腦子有什麼問題吧?
方建業覺得這事……還得斟酌一下,便道:「好啦,你少來當初,也少來什麼彼時此刻的,這飯,不吃啦,老夫還有事……這都開春了,東西市,還有許多鋪子沒有收租呢,家事國事天下事,哪一樣不要老夫操心,走啦。」
張靜一腎上腺素驟然激增,臥槽,除了地,還有許多鋪子。
十幾代的積累,果然不是開玩笑的。
張靜一此時只覺得自己是一個暴發戶,他連忙喜滋滋地道:「這樣呀,那小侄送送你。」
方建業背著手,似乎頗享受這樣的殷勤,張靜一直接將方建業送到了百戶所中門,待方建業騎上了馬,張靜一很是親切地朝他揮手:「世伯,回頭見,過一些日子,等空閒下來,我們好好聊聊。」
方建業顯然還是記仇的,便板著臉道:「過幾日也沒空,過幾日……一是要奉旨去南直隸祭太祖高皇帝,順道還要去南京巡一巡我們方家的茶山,老夫忙得很。」
第八十七章 禮多人不怪
呀……
南京還有山……
張靜一心頭火熱。
他突然又有點不想努力了,十幾代人的積累啊,太可怕了。
即便是方家沒有鋪子和茶山,只那三千頃地,就足以笑傲王侯了。
這倒不是因為南和伯府的土地多,問題在於收益。
比如現在賜予藩王的土,面積很大,也不用交稅,但實際上收入很少。因為這些賜田並不允許藩王直接管理!
畢竟,朝廷對於藩王一直都是有所防範的,讓他們直接掌握自己大片的土地,再加上他們本身還有一定的衛隊,這不是擺明著慫恿藩王們造反嗎?
所以這些田地的收益,實際上是由地方官吏以及朝廷派駐到藩王的長史之類的官員控制和徵收的。
因而,藩王對于田地只有產權,卻沒有治權,哪怕是表面上是王府的屬官管理,可這些屬官,也是正兒八經的科舉取士,吏部任命,和藩王沒有多大的關係。
這就出現了一個有趣的現象,後世根據有人計算,藩王的土地,每畝地地方官一般可徵收得0.3-0.5兩銀子,但只交給藩王0.015-0.03兩,到手的……竟連十分之一都不到。
以至於到了明朝後期出現了皇帝對於即將就藩的兒子們,賞賜的土地越來越多,若說明初的時候,還只給幾十幾百頃土地,可很快大家發現,只給這些土地,若是給尋常的士紳,那當然也算是有數的大地主,足夠過上最奢侈的生活。
可給了藩王,這些收益就只能吃糠咽菜了,日子根本沒法過。
於是到了萬曆年間,土地越賜越多,比如萬曆皇帝的三兒子福王朱常洵有封地2萬頃(200萬畝),但實際上只能每年得到轉交的銀子4萬兩。萬曆皇帝的弟弟潞王有4萬頃(400萬畝),是所有藩王中最多的,但每年總共也只能得到6萬兩銀子。
這可是數百萬畝土地啊,收益低得嚇人,哪怕將這些土地交給任何一個地主家的傻兒子去經營,收益也絕不會低到這種程度。
而南和伯家方家積攢的是正兒八經的三千頃地,三十萬畝地相比於那些藩王而言,可能只是一個零頭,可這裡頭的收益,只怕比福王和潞王家族只多不少。
再者說了,藩王可是要養一大家子的,要維持一個藩王的體面,還要保持一定的衛隊,雖然這個衛隊,其實也早被朝廷給控制了,選派的武官,也是朝廷的人,可錢得你出,畢竟……這衛隊是屬於你的。
張靜一萬萬沒想到,南和伯府居然富有到這個程度。
他辛辛苦苦地賣鋪子,第一期說是得了幾萬兩銀子,可若是刨去開支,雖是暴利,卻也遠不如這種躺著吃的。
何況,南和伯還有其他的產業呢。
送別了南和伯。
張靜一便一溜煙地回到了公房。
這時,他忙碌起來,尋了書吏道:「去打聽一下,南和伯家的那位小姐生得如何,性情如何。」
書吏領命而去。
盧象升只站在一旁,舔了舔嘴,他震驚了。
張靜一這才注意到了盧象升,道:「盧先生,怎麼還在這裡?」
盧象升苦笑道:「學生恭喜張百戶。」
張靜一挑眉道:「恭喜我做什麼?」
盧象升認真地道:「當然是因為張百戶可能……要……」
「八字還沒一撇呢。」張靜一一本正經地道:「就算我瞧得上人家,人家也未必瞧得上我。有道是強扭的瓜不甜!何況……他要招我為婿,我便要忍辱負重嗎?我張靜一七尺男兒……咦,你說,南和伯府家的女子,會不會喜歡讀書人的調調?若是我賦詩一首,讓人將詩單送去,給人瞧瞧,會不會就芳心暗許了?哎呀,還是不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