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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早吃了一碗糙米粥,呼了一口氣。
他現在為錢糧而發愁,將士們要打仗,大戰在即,可實在是無米下炊了。
沒有錢糧,怎麼讓將士們拼死呢?
擱下筆,朱由檢對王承恩吩咐道:「諸佐臣到了嗎?」
「都已到了,就在王府外候著。」
「請他們進來吧。」朱由檢顯得面色平靜。
隨即,數十個文武便魚貫而入,眾人在溫體仁的帶領下向朱由檢行禮。
朱由檢露出了溫和的笑容,眼下這些人,都是名聞天下的人物,賢臣忠將,俱都收攬在了他這個王爺的門下。
他和顏悅色地道:「諸卿不必多禮。」
於是眾人便道:「殿下客氣了。」
朱由檢請大家坐下,隨後笑了笑道:「流寇們已至了嗎?」
這時,王文之便站了出來,道:「殿下,城外已出現了零星的流寇,只怕不久之後,後續的人馬就要到了,臣下奉詔守城,請殿下放心,此城固若金湯,除非神兵天降,絕不會動搖分毫。」
朱由檢很是滿意地點頭道:「子言辛苦了。」
說著,一旁有人捋須笑道:「有子言在,我等便無憂也,昨日學生還在和幾位朋友打趣,都在說子言幾日可以克敵。」
眾人都笑了起來,連朱由檢也不禁莞爾。
在歸德府,朱由檢與文武們議事,往往是比較輕鬆和隨意的。
朱由檢享受這樣的氣氛。
不過今日……
朱由檢卻是話鋒一轉,道:「如今府庫之中的錢糧已經告罄,孤王這裡……也已砸鍋賣鐵了,不怕眾卿笑話,孤王現如今可是一兩銀子也拿不出了,只是眼下守城要緊,孤王思慮再三,覺得當務之急,還是籌措一筆錢糧……諸卿若是能夠慷慨解囊,捐納付餉,那麼就再好不過了。」
朱由檢想了一夜,似乎覺得眼下也只好如此了。
捐錢。
大家都出一點力,先度眼前的難關。
等將來大軍收復了整個河南布政使司,還怕財政的問題不能緩解嗎?
他面帶微笑,看向眾人。
可是……氣氛卻突然變得詭譎起來。
原本照著朱由檢的意思,這些自己身邊的肱骨之臣們先捐一點,他們做了表率,士紳們就肯慷慨解囊了。
只是……
久久的安靜。
朱由檢不由道:「怎麼,諸卿何故不言?」
大家明顯已沒了方才的輕鬆,有人低頭不語。
有人閉上眼睛,作假寐狀。
朱由檢顯得有些無奈,只好先看向溫體仁,道:「溫卿家,你是長史,不如你來做一個表率吧。」
溫體仁身子微微一顫,隨即慢悠悠地站了出來,行了個禮,道:「殿下,臣家貧,家中族人太多,生活已是極艱難了。」
朱由檢聽罷,面上一紅。
他這時候才意識到,似乎大家不太願意捐納,這和他起初所想像的不一樣啊。
於是他只好看向其他人,只是目光掃過,大家都低頭不敢直視,明顯是在躲避。
到了這個份上,若是繼續催借,顯然更為尷尬了。
朱由檢只好嘆了口氣道:「孤王知道了。」
於是,君臣們陷入了死一般的尷尬境地,又安靜了良久。
朱由檢才笑道:「孤王還有許多奏報要處置,大家各行其是吧。」
文武們這才鬆了口氣,各自起身告辭。
溫體仁皺著眉,與眾人一起走出王府。
王文之已追了上來,低聲道:「恩府……」
「唔……」
王文之道:「今日殿下催借錢財,讓學生甚是擔憂。」
「擔憂什麼。」
王文之道:「這府庫里看來是真的一粒糧也沒了,可是……下頭的將士們……卻還在等著發餉呢,若是發不出餉來,他們可不依的,便是學生,只怕也控制不住,到時若是譁變起來……」
「夠了。」溫體仁的心情很不好,此時不禁失態。
溫體仁的一聲冷喝,王文之便默不做聲了。
溫體仁想了想,忍不住長嘆一聲:「連信王都不能大治天下,看來這大明的氣數,是真的盡了。」
說到此處,溫體仁道:「你一定要和老夫說實話,沒有錢糧,這城……還守得住嗎?」
「恩府真要學生說實話嗎?」
溫體仁定定地看著王文之,點頭。
王文之道:「有錢糧也未必能守住,何況沒有錢糧呢?如今軍心……很是不穩,有不少兵丁,都在私下說……還不如去投賊……」
溫體仁大為震驚:「這些將士,你不是說……已經接受了教化,都是赤膽忠心……」
王文之露出鄙夷之色,不由道:「丘八們冥頑不寧,怎麼教化得通。」
溫體仁便低頭不語,他沉思著,而後道:「你再說實話……」
溫體仁算是被王文之騙怕了。
「那巨寇張三兒,一旦殺入城中,當真雞犬不留?」
「卻也未必。」王文之低聲道:「若是肯降,說不準能留下性命,只是……我等讀書人,怎可降賊,自是一死而已。」
溫體仁則意味深長地看了王文之一眼:「卻也未必,君子不立危牆之下……」
王文之身軀一震,眼眸張大了一些,看著溫體仁道:「恩府的意思,莫非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