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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衣衛的子弟,不學無術的不少,尤其是那個張靜一,更是早就讓那張天倫操碎了心。
他不禁感慨,人活著,有再多的榮華富貴有什麼用,倘若子孫不成器,終究一切都是虛妄。
劉文心裡沉甸甸的,無論如何,他與劉文也算是老相識,如今老劉家遭難,自己無力去改變,也只能在旁苦笑。
他打馬回到了東城千戶所,身為千戶,坐在了值事堂,而後一聲大喝:「來人。」
左右兩邊,有身穿魚服,威風凜凜的幾個校尉作揖:「在。」
劉文厲聲大喝道:「想辦法搜尋張靜一下落,但凡是遇到他,立即拿下,帶到本官這裡來。」
校尉們紛紛點頭:「遵命!」
劉文隨即苦笑:「就算是給張家留個後吧……」
……
一行人已進入了京師。
張靜一一直以為,天啟六年的大明,氣數已盡,畢竟這個時代有魏忠賢,有昏君,還有無休止的黨爭。
甚至小冰河期已經愈演愈烈,土地又紛紛兼併,大量的餓殍遍布天下,遼東崛起的後金一次次衝擊。
在無數的天災人禍的合力之下,張靜一以為自己所看到的,一定是人間地獄一般的慘景。
可是……當張靜一真正地進入了京城,端詳著這大明的京師時,才發現一切和自己所想像中完全相反。
這座城市規模巨大,無數的亭台樓榭鱗次櫛比,街道上喧鬧,行人大多得體,在這裡人的臉上並沒有菜色,大多顯得悠然自得。
這哪裡有一分半點王朝末期的場景?至少對於古代而已,已算得上是人間天堂。
張靜一心裡竟產生了懷疑,因為只怕任何置身於這裡的人,都無法想像明朝在十幾年之後,便即將滅亡。
百姓們的憤怒,會燒毀這裡的一切,後金的鐵騎,也將橫掃八荒。
在再三向鄧健確定現在是天啟六年之後,張靜一隻好得出一個結論:無論是天啟那個昏君,還是魏忠賢魏公公,又或者是那些說話很好聽的文臣們,至少將這京城治理的很不錯,方圓三百里之內,見不著幾個窮人。
只是這個時候,張靜一還來不及去想長遠的事,眼下當務之急,是救人要緊。
他與王程、鄧健匆匆趕到了東城千戶所。
之所以選擇這裡,是因為此前張天倫就在這裡效力。
而東城千戶所的千戶,和張家頗有一些交情,誅殺趙天王,乃是一件天大的事,經過東城千戶所來奏報,是最好的結果。
第六章 請功
與其他的車馬如龍的衙署不同,這錦衣衛的千戶所門可羅雀,哪怕有人路過,也大多低著頭快速踱步而去,不敢停留。
因此,千戶所之外,哪怕是在朗朗乾坤之下,也瀰漫著一股陰森。
門前幾個按刀而立的校尉一見有人來,其中一人認出了王程和鄧健。
這王程和鄧健也是東城的校尉,只是此人卻沒有立即愉快的打招呼,而是臉色變得嚴肅起來,按著腰間的刀柄,大呼道:「王校尉、鄧校尉,千戶正要尋你們……」
王程隨即上前,作揖:「我兄弟三人,恰好也要拜謁劉千戶。」
那人倒也不遲疑,火速地進去通報。
片刻之後,去而復返,瞪了王程三人一眼,道:「說話小心一些,千戶正在氣頭上,如若不然,吃不了兜著走。」而後又道:「張靜一可來了?」
張靜一心裡頗激動,沒想到我還挺知名。
於是便上前,學著方才王程的模樣行禮:「我便是。」
這人卻是上下打量了張靜一一眼,而後露出不屑於顧的樣子:「副千戶遭難,你倒是悠閒自在啊,呵……」
張靜一:「……」
王程打了個圓場,三人才進入了堂中。
卻見堂上千戶劉文已是穩穩噹噹地坐著,他顯然是認得張靜一的,只瞥了張靜一一眼,心裡便氣不打一處來,冷笑道:「張靜一……」
「小侄……」張靜一做項目起家,很有職業感地堆笑上前,賠笑著道:「小侄見過劉世伯,呀……劉世伯不是和家父同歲嗎?怎的看上去竟和我一樣年輕……真是令人吃驚……」
劉文臉驟然拉了下來,勃然大怒的樣子,可下意識的還是掐了掐自己的臉,自己的膚色這樣好?
「大膽,你乃犯官之子,還敢四處在京師遊蕩!你的父親已是命在旦夕,你這是要自投羅網嗎?似你這等不肖之子,死到臨頭,還敢在此胡言亂語!來人啊,將他拿下,綁了送出京城去。」
劉文自覺得自己的處置很滿意,乾脆利落,以這個小子的性情,留在京城就是找死,趕緊打發走吧。
他雖是勃然大怒的樣子,可話說出之後,心卻不由得軟了下來,本想說再給他預備一些銀兩,就算出了京也可安身立命。
可話還沒出口。
卻見張靜一不為所動的樣子,而是道:「誰說我是犯官之子?」
此言一出,算是徹底地將劉文的好意擊了個粉碎,於是劉文皺眉道:「你還想胡鬧什麼?」
他算是開了眼了,久聞張靜一這個小子是個十惡不赦的混球,今日算是見識了。
卻見張靜一昂首挺胸,凜然無懼的樣子,道:「敢問家父犯了什麼罪?」
劉文心裡想,你竟還想起自己有個爹?你爹若知他的兒子如此,還不知多傷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