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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番話,幾乎挑不出什麼錯處。
張靜一卻是道:「讓開。」
「卑下豈敢阻攔殿下,只是……我等奉的乃是軍令,軍令如山,殿下若想要過去,倒也容易,只許下馬,卑下人等驗明正身,自當引殿下單獨去拜見督師。」
說罷,他又道:「卻不知那督師幕友鄧先生何在,鄧先生乃督師心腹之人,迄今不見蹤影。」
「你們在找那個鄧演之?」
「正是。」曾建生小心翼翼地回答,倒不是害怕,而是他每一句話都需小心,免得被張靜一尋到了話柄。
張靜一則是笑著道:「好,來人,給他看看那鄧演之!」
說話之間,卻是自張靜一的身後,有人直接將一個個圓滾滾的東西拋出了陣來。
那曾建生覺得奇怪,可下一刻,他猛地一陣心悸,卻見是數十顆的人頭,滾落至的他的馬下。
這時便聽張靜一道:「鄧演之阻攔本督,十惡不赦,膽大包天,而今,他全家的腦袋,就在此!」
第七百八十七章 秀才遇上兵
那副將曾建生頓時便嗅到了一股濃郁的血腥味。
他下意識地皺起眉頭,定睛一看,只見那地上的人頭個個面目猙獰,格外的恐怖。
一時之間,曾建生便繃不住了。
身後的士卒其實也未必不曾見過生死,可突的來了這麼一下子,也禁不住毛骨悚然,渾身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顫。
錯愕之間,抬頭再看前頭的張靜一,張靜一則是冷冷地看著他,那眼神之中,似有一種說不出的冰冷。
這種視覺衝擊力,是極可怕的。
至少這些人頭,昭示著兩件事。
其一,張都督攤牌了。
要知道,鄧演之乃是王文君的心腹之人,這樣的心腹,你若是只拿住鄧演之,哪怕是打一頓,大家雖是彼此爭鬥,卻也不至到不死不休的地步。
可鄧演之這樣的心腹,你轉手就殺人全家,這不是擺明著張、王二人都已沒有了後路嗎?
即便王文君讓步,可張靜一難道不怕王文君還惦記著這仇怨嗎?
所以,這是不死不休的局面,王文君無路可退,張靜一也無路可退。
而這第二條,便是忠心於王文君的鄧演之已被殺了全家,而鄧演之現在雖然生死不明,可既殺了人家全家,自然而然,他的下場,一定會比他的家人更慘。
這就是王文君心腹的下場。
很不幸的是,曾建生也是王文君的心腹。
轉瞬之間,想明白了這個問題,曾建生在這恍惚之間,似乎覺得眼前這一個個的頭顱,竟好似是自己的家人一般。
竟是如芒在背。
此時,張靜一已打馬上前,在這樣的場景下,他的聲音似乎異常清冷:「這世上的事,最怕的就是有人不聰明,原本只是好端端的死罪,非要折騰到抄家滅族。怎麼,誰還要攔我嗎?」
說話之間,張靜一當先,已騎馬自曾建生的一側擦肩而過,徑直提馬入了這曾建生的軍陣之中。
曾建生不禁錯愕,便見張靜一一動,後頭東林軍生恐張靜一有失,已是嘩啦啦地壓了過來。
宛如烏雲蓋頂,浩浩蕩蕩的人流,瞬間將曾建生的軍陣衝垮。
這些官軍,哪裡敢有什麼造次?曾建生也已醒悟過來,他似乎察覺到,這是他最後一次的機會了。
於是連忙鬆開了腰間的刀柄,拜倒在地道:「殿下……請……」
張靜一卻是沒理他,他此時自帶避水珠的作用,所過之處,人流瞬間避開。
一直暢通無阻地到了行轅的大門。
張靜一才拉住了馬屁,利落地下了馬。
此時,竟有一個兵卒居然殷勤地跑上前來,給張靜一牽馬。
張靜一看著眼前這無名小卒,倒是頗覺得意外。
抬頭打量他一眼,忍不住道:「你是何人?」
這人目光炯炯地看著張靜一,激動地道:「卑下鎮江衛小卒張虎。」
張靜一不禁一笑:「張虎,這名字倒是威猛,怎麼,你也巴不得我進去?」
這張虎顯得很激動,這種激動之情,顯然是做不了假的,也虧得這個時代沒有招降,否則這張虎巴不得拉著張靜一來一張攝影才好。
張虎結結巴巴地道:「當……當然,殿下……攻無不克戰無不勝,誰不曉得?我這輩子最大的願望,就是能像東林軍一般的漢子,跟著殿下,威風極了。」
他的話說出來可笑。
可實際上……其實這樣想的,何止是一個張虎呢?
這些曾建生所帶來的官兵,對於王文君而言,當真可靠嗎?
所謂以文馭武的把戲,至多也就是拉攏幾個曾建生這樣的人做自己的心腹黨羽。且不說曾建生這樣的人是否當真忠心耿耿,可底層的小卒呢?他們莫非都是一群沒有腦子的糊塗蟲?
可實際上,當下在這大明,哪怕是最底層的小卒,也有自己的夢想,他們和所有人一樣,有血有肉,有自己樸素的價值觀。
軍戶制到了而今這個地步,哪怕朝廷漸漸改變了軍戶制度,可尋常的小卒,依舊屬於鄙視鏈的最底層,絕大多數人,也依舊是衣衫襤褸,遭人歧視,好男不當兵,這是自宋時起便延續下來的,從囚犯刺配充軍開始,軍漢就被人歧視了。
東林軍的出現,則直接將武人的地位,拉抬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