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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文君若有所思,猶豫地道:「只怕他們所圖的,並非如此。」
「無論圖什麼,都是可以談的。若是不談,對彼此都沒有好處,他們是勞師遠征,而且雖到處燒殺劫掠,可殺了人,他們能得什麼利?劫掠去的財貨……哪裡有換成真金白銀實在。而我大明則永遠的斷絕了海患,至於王公您……一舉得來我大明海疆百年的平安,這……難道不是千秋偉業嗎?不知多少百姓,要感念您的恩德。」
「再則,朝廷那邊,因為斷了漕運,只怕也已亂成了一團,陛下也已勃然大怒。漕運一斷,是要惹出天大的亂子的,王公以一己之力,使天下安定,這是古之班超、張騫一般的功績啊。」
若是在以往,這鄧演之提出這個方案,王文君是想都不敢去想的。
可是現在……
他很清楚,繼續這樣下去,自己的後果很嚴重,不但身敗名裂,便是整個家族,只怕也要搭進去。
因而,他權衡再三後,便道:「要辦,事情就要辦的漂亮,先不能和朝廷說,得想辦法,先試探一下這些海賊。若是海賊當真願意答應……你所說的入貢、罷兵,咱們再上奏朝廷。」
他故意的說了『咱們』二字。
也就是說,這奏疏,我肯定會將你的名字列進去的,大傢伙都在一條船上,誰也別想跑。
鄧演之帶著淺笑道:「王公所慮的是,先試探,若是對方果有誠意,我們再想辦法潤色,賠款可以是賞賜,給他們一些邊邊角角的海鎮,可以是朝廷德加四海,不忍番人在海上漂泊無定,無處落腳。罷兵議和,也可以是對方感懷大明之德……總而言之……此事最重要的是要有所交代。國朝沒有輕易與賊議和的道理,當初對韃靼人和瓦剌人如此,此後對建奴人也是如此,因而……這裡頭最重要的明堂,得花費在筆墨上,怎麼把這事變成天大的好事,將這事變成彰顯我大明氣度的事,這事成了,那麼就成功了一大半。除此之外……還有一事,至關重要……」
王文君背著手,此時整個人顯得淡定了許多。他畢竟是都察院出身,舞文弄墨,實在是他的長項,同樣一件事,怎麼說,還不是操持在自己這樣的人之手?自己閉著眼睛,都能將事情潤色得漂漂亮亮。
第七百七十六章 有『朋』自遠方來
當然,說歸說。
可是內心還是忐忑的。
要顛倒黑白,勢必會有巨大的風險。
不過鄧演之的一席話,終究還是讓王文君下定了決心。
「王公現在走的就是一條死路,眼下除了死中求活,沒有任何的辦法。」鄧演之繼續道:「眼下王公要做的,只能解決這個問題,若是襲擊一直無法停止,天下大亂,那麼王公便死無葬身之地了。」
「何況……王公有沒有想過……沿岸數省出身的大臣,現在哪一個不是心急如焚?再這樣鬧下去,他們鄉下的家人連性命都無法保全啊。現在大家要的是平安,只要王公尋到了一個解決問題的方法,他們自會在京中竭力為王公奔走。再者說了,王公在都察院時,也有人脈,這些門生故吏,難道不會出受幫襯嗎?」
鄧演之說到這裡,頓了一頓,隨即又道:「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已經不能再猶豫了。」
王文君看著鄧演之,深吸一口氣,嘆道:「國家到了這個地步,為了天下蒼生黎民,也只好如此了,若是有罪,那麼這罪都歸老夫身上好了,只要天下能夠安定,百姓能夠平安,老夫縱萬死,亦可含笑。」
說下這番話之後。
鄧演之就立即知道,王文君算是徹底的下定決心了。
王文君隨即又問:「只是,該如何和海賊聯絡?此事,必然需秘密進行,絕不可告人。」
鄧演之便道:「學生且去聯絡看看。」
王文君想了想,這樣的大事,還真只能是鄧演之去辦,其他人他並不放心。
於是他點頭道:「有勞了。」
鄧演之又說了一些話,隨即便告退出去。
出了行轅,而後,鄧演之便進了轎子,接著便讓轎夫往自己下榻的一處租賃的小宅而去。
這小宅中人不多,只有一個老媽子和一個門丁,故而顯得很幽靜。
鄧演之進門後,便徑直到了宅中中堂。
而在這裡,卻早有一個綸巾儒衫之人在等候他多時了。
「鄧兄,如何了?」這聲音略顯急切。
這個人……雖是綸巾儒衫的打扮,不過膚色略顯較黑,此時一面和鄧演之行禮,一面關切的詢問。
鄧演之看他一眼,隨即道:「妥當了。」
於是,這人長長的鬆了口氣。
眼前這個讀書人,叫蔡文遠,蔡文遠乃是江南大族,此後不得不流落海外,到了琉球之後,因為頗有影響,於是受僱於佛郎機人做了通事。
此番聯合艦隊不斷襲擊沿岸,卻一直苦於這樣打下去,只是在不斷的消耗,這些歐洲人,顯然要的是得到切實的好處,這一點,必須得從大明朝廷手中獲得。
因而……在無數次變本加厲的襲擊之後,便讓這通事蔡文遠潛入內陸,開始活動。
實際上,像蔡文遠這樣的人不少,他們逃亡海外之前,本在江南一帶,就很有文名,且大多數,都是鐘鼎之家,人脈極廣。
比如鄧演之,就是蘇州府人,而蔡文遠也是蘇州大族,往日彼此雖未謀面,卻算是世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