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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獻忠猛地,擦拭了眼淚,罵道:「賊老天竟不助俺,卻與那昏君同流合污嗎?俺在一日,必教你天翻地覆。」
此時又見高迎祥竟是自盡。
一種深深的絕望,頓時瀰漫在張獻忠全身。
張獻忠跳下馬去,一把抓住高迎祥。高迎祥此時雙手條件反射似得抓著自己的脖子,傷口處已不噴射血箭了,卻湧出血沫來。
他張口想說什麼,可發不出聲音,兩腿不斷的抖著,痛苦又不甘。
張獻忠大罵道:「高老哥平日裡也是一條漢子,今日何自裁?你這般死了,教俺還有什麼面目活在世上?哎,你糊塗啊。」
口裡罵著,眼眶裡淚水團團打轉。
天下之中,不少人傳說張獻忠乃是殺人魔頭,飲血茹毛,宛如野人一般。
可這時的張獻忠,淚水已是奪眶而出,口裡依舊喋喋不休的大罵:「這樣艱難都活下來了,當初聚義反明的時候你是咋說的?而今你倒是死了痛快。」
說罷,擦拭了眼淚,滿是老繭的手,捂著高迎祥的眼睛,道:「去吧,去吧,陰曹地府里,便沒有這些該死的害人蟲了,好好的做一個良鬼,踏踏實實的過日子。」
說到此處,張獻忠突然如鯁在喉,竟是再發不出聲來,口裡只是啊啊啊啊的古怪音節。
踏踏實實過日子,這短短几個字……在此時此刻,突然一下子觸動了張獻忠的心事。
什麼賊,什麼匪,什麼闖將和闖王,當初若是當真能踏踏實實過日子,何至走到今日這一步。
張獻忠起身,拔刀,四顧,一旁有人慌慌張張的來,道:「官軍的騎兵來了,騎兵來了……」
轟隆隆,轟隆隆。
在炮火和槍聲之中。
從側翼,東林騎軍已如旋風而至。
他們充當的並不是主攻,甚至連助攻都不算。
而是用來包抄的。
一旦流寇崩潰,他們立即如脫弦的箭矢一般,將敗兵分割,圍困。
張獻忠深吸一口氣:「當日項羽困垓下,今日俺被官軍圍,天不助俺俺完蛋,俺完蛋來俺完蛋!」
報訊的人懵了:「將軍,現在咋弄?」
張獻忠深吸一口氣:「殺出去,來日再報仇雪恨!」
這一次說的是人話,這人聽懂了。
只可惜……
遲了。
數千騎兵,出現在戰場,開始分割。
而後,浩浩蕩蕩的步兵上了刺刀,發起了衝鋒。
炮聲已停了。
這一望無際的原野上,到處都是追亡逐北的一幕。
……
天啟皇帝鬆了口氣,此時的內心,談不上喜悅,卻有一種心中大石落下的感覺。
他忍不住道:「此戰,甚好。」
張靜一卻是皺眉不語。
片刻之後,有人上前:「報,各隊已經出擊了,第一團指揮李定國追的急,受了傷,被人抬了回來。還有……錦衣衛那邊,也不安分,劉文秀帶著一干人,也去追殺……」
張靜一聽罷,有一種哭笑不得的感覺:「李定國傷的不重。」
「倒是不重,只是他面如死灰,覺得錯過了這一次功勞。」
張靜一點點頭,讓人退下。
他心裡頗有些感慨。
無論是劉文秀還是李定國,在另一個歷史裡,都是張獻忠的義子,和孫可望一樣,在明朝末年的歷史裡,曾如星辰一般的耀眼。
可今日,他們在這原野上,卻是彼此反戈相向,為了各自所認同的道理,憤恨廝殺。
而這一切……卻都是因自己而起。
說起來,東林軍許許多多的將士和骨幹,都來源於當初關中的流民,若不是當初招徠了他們,讓他們活下去,又讓他們成為生員,只怕……他們已是跟著張獻忠、高迎祥和李自成去了。
天啟皇帝道:「張卿,你有心事嗎?」
張靜一道:「陛下,如今除了高迎祥和張獻忠,那李自成尚在。」
天啟皇帝道:「他若是敢來,朕必教他死無葬身之地。」
張靜一道:「臣若是李自成,便不敢再來了。」
天啟皇帝嘆了口氣道:「所以我們立即主動出擊?」
張靜一搖搖頭:「陛下,臣倒是以為,這個時候,我大明足以靠馬上得天下,可如何定國安邦,單憑殺戮是不夠的。」
天啟皇帝道:「怎麼,你又有什麼想法?」
張靜一道:「武功到了極致,卻不能一直如此下去,否則就會形成依賴,難道陛下希望這一生都在四處征戰嗎?臣倒以為,這個時候是考驗陛下文治的時候。」
天啟皇帝笑了笑,其實……起初獲得一場場大捷的時候,他確實無比激動。
可到了現在,消滅一支流寇,對於他而言,確實也算不得什麼了。
因而張靜一這番話,倒是讓他來了興致:「看來張卿已經有了主意?」
張靜一表情凝重的道:「是,臣有一些主意。」
天啟皇帝道:「那麼你來說說看,現在應該怎麼做?」
張靜一道:「臣現在需要糧食,需要大量的肉食,還需要一筆銀子。」
天啟皇帝:「……」
這時天啟皇帝冒出一個念頭,怎麼什麼都要錢?
第七百二十六章 格殺勿論
張獻忠似被死狗一般的拖拽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