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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史是清流,幾乎沒有油水,可是名氣卻很大。
因此,想要在許多的御史里脫穎而出,韓林當然巴不得成日彈劾。
其實,他也未必算是什麼閹黨。
只不過有人給他提供了一些張靜一的訊息,讓他迅速的意識到,若在張靜一身上做文章,尤其又涉及到了遺孤的事,勢必可以一鳴驚人。
他第一封的彈劾奏疏送進了宮裡,宮裡沒有任何的反應,將他的彈劾奏疏留中不發了。
這反而激起了他的鬥志,此時他越發的覺得,這張靜一是一條大魚,於是繼續彈劾。
這一次,他搜羅的證據更加齊全。
當然……之所以能如此的順利,其實也是因為宮裡有人給自己提供了一些消息。
於是他一鼓作氣,繼續彈劾。
終於,功夫不負有心人,陛下居然要親自來問此事,這就意味著,從今天起,他就要名揚天下了。
「陛下要出宮?」
宦官面上沒有什麼表情,對於御史,宦官們一向是敬而遠之的,只回了一句:「是。」
「哼。」韓林義正言辭地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何況是皇帝呢?陛下應該待在宮中,才可保安全無虞。」
宦官沒接話。
不過……顯然韓林暫時顧忌不上這個,畢竟天啟皇帝渾身都是漏洞,御史們早就罵累了,他現在關注的是張家一案,這將是錦衣衛欺壓百姓,橫行不法的典型案例。
「陛下要往哪裡?」
「要往清平坊!」
「清平坊!」韓林正色道:「老夫這便去。」
他隨即出發,火速趕到大明門。
而在大明門,果然恰好此時有一輛車馬出來,這車馬很普通,顯然陛下這是想要微服出訪。
於是韓林在御道上將車馬截住,紅光滿面道:「陛下,臣韓林……」
馬車停住。
天啟皇帝掀開了車簾。
然後用一種冰冷的目光掃視了韓林一眼:「走吧。」
韓林討了個沒趣,卻發現……馬車兩邊,有幾個騎馬的人,為首一個,當然是魏忠賢。
韓林對於魏忠賢雖然害怕,卻也不敢多接近,畢竟……御史和閹人關係太近了,影響自己的聲譽。
而在魏忠賢的後頭,除了幾個宦官之外,卻見一個少年穿著欽賜的麒麟服,步行隨扈。
韓林知道張靜一年輕,又見他小小年紀穿著賜服,心裡便認定這就是張靜一了。
他是二甲進士,當然看不起這些粗人,便也懶得招呼,只乖乖隨著皇帝的車駕繼續前行。
皇帝出宮,目的地肯定是有的。
彈劾奏疏里……韓林舉證過一個叫劉四的人家,這劉四便是遺孤,父親因公而亡,和自己的老母相依為命,而張家不顧他們的死活……搶占了劉四家的土地!
當然……按理來說,這地是陳煌當初搶占的,可陳煌抄家之後,張家接手了這塊地,論起來,張家不過是接替了陳煌,成為了新的吸血鬼罷了。
天啟皇帝決定親去清平坊那兒走一趟,先從劉四這裡作為突破口。
坐在車駕里,天啟皇帝想著王太妃的話……做皇帝的便是要明察秋毫,才可以分清是非,洞察人心。
本心上,天啟皇帝有些顧慮,他甚至生出害怕知道真相的心情。
倘若這張家當真是如此,那麼朕該怎麼面對呢?是他救了朕的性命啊。
與天啟皇帝相反,魏忠賢的心情不錯,他一直在暗中觀察張靜一,倒不是真想將張靜一置之死地,此時的魏忠賢,更多的像是貓戲老鼠一般,他想要得到的……是張靜一的心。
用後世的一首歌來形容的話,那麼此時魏忠賢大抵是想讓張靜一乖乖跪在自己的腳下唱一首《征服》。
張靜一騎著馬,聽說自己盤剝和欺壓了一個叫劉四的人,他的內心大抵是懵逼的,這人……我不認識啊。
難道……是王大哥或者是鄧二哥……
不對,不對,他們現在每日都在流著眼淚賣棉布,還有這個心情?
這一路穿梭過繁華的里坊,內城各坊……都是熱鬧非凡。
可慢慢的接近清平坊的時候……很快,味道就不對了。
首先就是各種臭烘烘的味道……
哪怕是車中的天啟皇帝,也不禁皺眉起來。
他掀開帘子,便見許多低矮的民房,非常侷促的擁擠在一起,民房大多都是夯土製成的,沒有用青磚,道路開始變得崎嶇,以至於馬車也變得異常的顛簸起來。
於是,天啟皇帝不得不下車步行。
領頭的乃是一個宦官,這宦官已經查明了劉四的住處,終於……在許多的污水和垃圾之中,宦官在一個地方駐足。
這是一個低矮的廬舍,占地很狹小,兩邊都和隔壁的廬舍挨在一起,共用一堵牆。
只見這門前正蹲著一個頭髮發黃,蓬頭垢面的孩子。
一見有生人來,蓬頭垢面的孩子便像受驚的小鳥,一下子便跑開了。
天啟皇帝看到了孩子,本來還想打個招呼,以示自己的慈和。
誰料那孩子瘋了似的跑了,於是天啟皇帝精心準備好的笑容便僵硬著,慢慢凝固。
他隨即打量著四周,不禁皺眉起來。
身處在宮中,雖然偶爾也會出宮,可去的地方,無一不是達官貴人們出入的地方。